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華麗的惡魔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我是秘書又不是管家,為什麼要我去面對那些恐怖的撲克牌臉?」

  他可以臨陣退縮嗎?

  當然不成!除非這飯碗他不想端了。

  意識到安琪路悲慘又怨恨的目光,回過頭來的白光不得不露出潔白的牙齒和笑容遙遙點頭。「你好……」

  他馬上露出職業笑容,白牙以對。

  「不用理他!」納日沉聲。

  「啊?哦……這樣可以嗎?我身上都是黃沙,會不會太沒禮貌了?

  我覺得他有點……可憐呢。」

  「你擔心那麼多做什麼,

  「我第一次來拜訪耶,總希望給所有的人好印象。」

  「這是我家,我說不要緊就是不要緊。」

  是嗎?她怎麼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好像才只是開始而已。

  有三分之一足球場大的豪宅逛得白光腳酸,她很客氣的拒絕了安琪路的好意,指了間看起來樣式簡單的小屋說:「就它。」

  安坡路訝異她的選擇,「小姐,前面還有許多符合小姐身份的房間,都要比這間小屋華麗多了,而且靠主屋也近。」

  「謝謝你的好意,我是小人物,不懂身份地位那一套,而且我體質差,房子太大,容易感冒。」白光俏皮應對,她從來不在乎房間大小,只要有樹有花有草,她就心滿意足了。

  安棋路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是好選擇。」他很難得的欣然同意別人的想法。

  她有雙靜謐而悠長的眸子,談不上乾淨的鵝蛋臉有股氣質,那是化妝品還有時尚服飾妝點不出來的感覺,被日頭曬得通紅的肌膚仍舊不失透明感,是個讓人一見就會喜歡的小姐。

  「謝謝你同意我的看法。」

  「我很樂意為小姐服務。」

  「我們還要一直謝來謝去嗎?」要是可以她比較想進屋子裡去好好洗個澡,把身體前後左右上上下下都好好刷上一遍。

  安琪路莞爾退下。

  獨立式的房子隱藏在綠蔭和花香之問。

  也難怪安琪路要質疑她的選擇,這是間和主屋有段距離的二樓房子,彎彎曲曲的路徑並不在規劃好的道路上,平常很難得到訪客們的青睞。

  大家都嘛希望住得離主屋越近越好,要是能住進主要大屋就更好了,想接近納日的機會就更多。

  白光才沒那麼多曲折的想法。

  這裡有老家的味道,就這樣。

  義大利沙發、波斯地毯、法國式宮廷古董老櫃、精緻拼布繡功的中國花鳥刺繡壁掛,簡單的回廊,一張大床佔據了空間的一部份。

  那是張滿是羽毛墊還有蕾絲飛揚的大床。

  雪一樣的白,雲一般的柔軟。

  身陷下去就再也不想起身了。

  管她身上的黃沙有幾斤重,管她頭髮是不是硬得跟鋼絲一樣,管她身上有多臭,好……舒服的床鋪喔。

  她離開臺灣幾天了?

  一直以來像陀螺的被納日拖著走,先是搭上夢幻郵輪,幾天的乘風破浪,幾乎讓風吹麻了半邊臉,卻也見識到大海的遼闊和胸襟,也看見了跟她絕緣的金字塔頂尖的上流社會人物,讓她由極度自卑學到適度表現自己,上岸後,臀部被哈雷的加速度顛得忘記主子是誰,整天吹不停的狂風沙和到處在馬路上滾動的幹稻草,讓她差點曬成蜥蜴幹,割仙人掌汁液的時候她問過,問他怎麼會懂這麼多野外求生的活?

  納日一貫的露出白牙吊了書袋。「吾,少賤,故多鄙事。」

  才幾天,居然會咬文了。

  她還記得自己恰北北的賞了他一拳,兩人笑得星光也失色。

  半夜搭帳篷犧牲睡眠看星星的那一刻好美,美得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然後,她來到了這裡。

  一個與世隔絕的天堂。

  她甚至沒有勇氣發問,問納日是誰?他的身份是什麼?

  她那麼相信他,讓他把自己帶來帶去,絲毫不覺得荒謬,也沒有任何不妥當的感覺。

  她是怎麼啦?

  她從來都不是隨便的女孩,要是多點「熱血」,跟徐仲的發展大概不止逗留在不上不下的戀人未滿吧。

  是她鴕鳥,鴕鳥的不敢多想,因為一想,就要有心,有了心眼,跟他就再也自然不起來了。

  是啊,目前的關係很好,她不想多心。

  翻了身,雪白的天花板有盞水晶吊燈。

  白光忽而露齒。「白光光,你想欺騙誰,還是承認吧……」

  承認什麼?承認她——

  其實是想擺脫一成不變的生活,想暫時忘掉那些吸血鬼討債集團的嘴臉,想忘掉那些利滾利的可怕數字,想暫時離開那些叫人窒息的處所,想給自己一段還能繼續生活下去的勇氣!

  她是膽小鬼,她需要,所以,任隨納日帶著她到處跑。

  她利用了他!

  她是卑鄙的小人!

  她沉沉的睡去,墜入無名的夢鄉,不知道納日踮著腳進來看過她,也不知道這一覺睡到黃昏去了。

  海浪衝激著礁石的聲浪時有所聞,偶爾浪花會從不知名的地方冒出來打得人一頭一臉的狼狽,可是沒有人惱怒,有人逐浪,有人繞著營火戲笑,還有人變出吉他扣起和絃唱起歌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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