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東宮好食光 | 上頁 下頁
二六


  嗚……她做錯什麼了?

  慢著!她是不是想偏了重點?!

  那位大皇子剛來的時候的確是板著生人勿近的一張臉,似乎只要她說錯什麼就要趕盡殺絕的狠戾神情,她桌上擺著什麼款待客人,他根本不屑一顧。

  她手上一頓,感覺呼吸好像通順了些。

  莫非、莫非他是信了她的話,這才放鬆心情,連帶的有了食欲?

  他後來不再糾結七皇子的事,一心撲在吃食上面,也不再咄咄逼人。

  在他面前,她總是會無端的緊張,就像上輩子的陰影時刻籠罩著她,只要一見到他的臉,她就不好了,所以,腦袋壓根沒辦法分析事理。

  她放下手裡已經被她折騰的面目全非的大白鵝,要是她再客客氣氣的送上渾羊歿忽,她和這位將來的皇帝陛下有沒有可能就此老死不相往來,一拍兩散,他再也想不起她?

  可能性很大,畢竟她現在只是個十一歲的女童,他堂堂一個大皇子殿下,總不會沒有名目的糾纏她一個小女娃,傳出去他的聲譽可就難聽了。

  她從來沒有這麼慶倖自己只是個短腿短腳,完全不濟事的女孩子。

  看著灶上早就被收拾乾淨的白沙龍羊羔,還有手裡已經被作料塞得幾乎要爆炸的飛鵝嶺大白鵝,不用說,這羊和鵝都是鳳臨一早就令人送過來的,她咧開嘴,笑得很是愉悅。

  她打算完成這只渾羊歿忽以後,向母親稟一聲,去阿婆家過上幾個月吧!她開始想念阿翁家的那些個表兄弟姊妹們了。

  遠離京城,遠離鳳臨那個禍源,等她再回來,他應該早就忘記她是哪號人物了吧?

  因為解決了心頭大事,她心情愉悅,不自覺的哼著小曲,「公鴨同母鴨,悄悄說情話,公鴨嘎嘎嘎,母鴨嘎嘎嘎……」

  聲音戛然而止,心裡忽地一陣惡寒。

  她什麼曲兒不好唱,唱這個,她對這首曲子有陰影……

  機械似的將白鵝縫上麻線,放進羔羊肚裡,又將羔羊一針不漏的縫起來,最後的活兒才讓廚娘接手,就是把它抬上烤架,又揚聲吩咐要注意烤羊的時間,烤好後,直接讓皇子府的人把羔羊抬回去。

  她拆下圍裙,笑容可掏的出了小廚房的門。

  完成一件大事,嗯,果然心情好,就連天空的藍看起來也親切多了。

  尾隨著出來的銀苗覷著小娘子變化無常的神色,暗忖,好像自從她們家小娘子和大殿下幾度「交手」,不,是偶遇相談之後,小娘子的情緒就很奇怪,到底是為什麼?難道這就叫一物剋一物?

  不不不,她不該胡思亂想,她怎麼敢生出這種不敬的想法,要小娘子知道她一面倒,倒向大殿下,唔,那後果她不敢想。

  霓悅悅回小院換了潔淨的衣衫,喝了盅冰冰涼涼的酸梅湯,籲過一口氣後,這才領了丫鬟往房氏的正房去。

  房氏這些日子已經將巴姨娘的管家權拿到手,霓悅悅到的時候她正在對帳,一疊疊的冊子摞得老高,她手上的算盤一直沒停過。

  霓悅悅先是向房氏施禮,房氏雖然驚訝她這時間怎麼會過來正房,但也沒說什麼。

  她看了幾眼案桌上成堆的賬冊。「阿娘怎麼心血來潮看這些積年的老帳?」

  「我才把管家權拿回來,這些年攢了什麼,虧了什麼,看在你巴姨娘多年苦勞的分上,就算我不計較,但是也總得知道她從公中拿了什麼,往後才好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對她。」看是要供著、冷著,還是無視著。

  霓悅悅發現她娘就是那種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人,巴姨娘起先是她爹的通房,霓在天娶了正妻之後,把通房提為姨娘。

  要說巴姨娘在霓府是很有底氣的一個姨娘,這從霓挽對她這妹妹的態度就知道,要是沒有她把持著中饋的姨娘寵著,阿爹慣著,一個庶女哪能在府裡橫著走?

  她阿娘剛嫁過來幾年一直無出,是巴姨娘替她阿爹生下了庶長子和庶長女,開枝散葉的功勞非比尋常,在地位上勝過後面那些新納的姨娘,阿娘能從巴姨娘手上拿回中饋權力,還要收納巴姨娘手下使用多年的管事和嬤嬤,可想而知並不容易。

  宅鬥啊,人妻的必修功課,要是這門功課沒做好,人生就是黑暗的。

  「阿娘,這些賬本一天也看不完,您有空翻一翻就是了,再說我和二兄三兄都是站在您這邊的,您放一百二十個心,至於阿爹,」她人小鬼大的朝著房氏眨眼。「就看阿娘的手段了。」

  也就是說,您想做什麼放手去做就是了,姨娘什麼的,還能翻了天去?

  「唷,我們家阿穿這是懂事了呢,還能說出這番話來,阿娘真是感動。」房氏放下手邊的事,點了點霓悅悅的額頭。

  那些個有眼色的丫鬟們早就將冷飲果品送了上來,霓悅悅隨手把一碗綠豆湯呈給房氏。

  「怎麼不喝?」房氏見女兒不動便問了一句。

  「我方才喝了酸梅湯才過來的。」

  房氏直接喚人給女兒換了碗百合紅棗銀耳湯。

  「謝謝阿娘。」

  「母女倆客套什麼,這麼多年我也是白活了,直到現在才明白,阿娘既然嫁給你阿爹,就該把妻子這個角色做好,該我的就是我的,別人都休想搶走。」房氏舀著綠豆湯,眼神帶著殺氣。

  霓悅悅給她阿娘豎了個拇指。

  房氏莞爾一笑,如沐春風。「阿穿來找阿娘有何事?」

  「阿穿想去阿婆家玩。」往年苦夏,她總是到阿婆家去避暑,今年被皇帝插上那麼一腳,暑氣沒避到,倒是招惹了一尊煞星,回過神來,她這才想起阿婆家那靠山靠水,比起京城這大蒸籠簡直涼爽如秋天,每年她都住到忘記要回家的別莊。

  房氏聽著也有些意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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