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大富當家 | 上頁 下頁


  來宣旨的公公回宮繳旨時,把于露白的情況說了一遍,皇帝連夜又讓人來傳旨意,讓她好好在家養傷。

  如今病癒了卻還把將軍府放空城,這是目無尊上,驕恣放縱,很難向聖上交代,自圓其說了。

  老太爺眯起了虎目,語帶威脅,「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子,再說,這內院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大男人來管?要有大把時間沒處使,不如把於家棍法多練個幾遍!」

  老爹這是威脅他再敢磨蹭,就得吃老拳了。

  「兒子想起來還有要事待辦,先行告退了。」

  沒錯,他都一把年紀了,老太爺要是一個不爽還是會把他們幾個兄弟拿來練拳,誰叫自古老子打小子,天經地義,他和幾個兄弟從小被揍到大,還被揍成了習慣……呸呸呸,總之父親要打兒子,他們又有什麼辦法?

  老爹,你兒子是爺兒們,難道您不是嗎?孫女的事兒您怎麼就學不會睜隻眼,閉隻眼?

  何況,他老子的心整個就是偏的,說什麼白姐兒事關內院,瞧娘親如老菩薩般穩穩的坐著喝茶,一句話都沒搭,整個正氣堂都是爹的聲音,追根究底,因為娘親深知只要攸關白姐兒,就沒她什麼事。

  就算娘不吱聲,不也還有三房弟妹,那可是白姐兒的親娘,說啥內院的事,阿爹,您的手會不會伸得太長了?

  老爺子見兒子識趣的匆匆離去,話鋒一轉,語氣頓時柔軟了好幾千倍,宛如哄的是只不懂事的幼犬那般,「你想出門散心,我不反對,但是搬出去住?也不瞧瞧自己現在是什麼德性,京裡有頭有臉的人你老子……咳,你爺爺我都認得,瞧你這病歪歪的樣子,就別出去丟人現眼了!」

  哄人嗎?國公爺向來不擅此道,好聲好氣的說話,還比較像罵人。

  「那白兒就照爺爺的意思,出門散散心,去去就回。」別人禁不起老國公爺雷打的大嗓門,她于露白可不會。

  這會兒的她聲音雖然沒有尋常女子的嬌糯柔軟,可爽快俐落,字句間不見生硬之感,反而像珠玉撞擊敲打,因此更顯得獨樹一格,此時就算在病中多了分虛弱柔細,仍舊不減悅耳。

  「這些日子你也的確是悶壞了,去吧、去吧!騎馬出去也好,我聽管馬的小廝說你那匹劣馬這陣子看不見你,難馴得要命,你要不帶那畜生出去溜達溜達,要不找沈家……明家小子打場架流流汗也行,再不濟,」老國公爺沉吟了下。「殺到兵營替爺爺操練兵士都好!」

  他也不是那種古板的老頭子,什麼女子就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孫女的教養上他絕對比自家的老太婆還開通。

  只是該死的,說好不提沈家那小子的,怎麼嘴上就是沒把門?

  眾人都看好的一對,一個就這樣沒了,唉,他這麼好的孫女,只能說沈家大郎沒福氣。

  「那孫女退下了。」于露白蹲身朝老太爺和老夫人行了禮,逕自出了正氣堂。

  門外的弄潮一看見自家姑娘出來立刻趨前扶她,另外一個大丫鬟微芒則是安靜的跟隨在後面。

  于露白身邊有兩個大丫鬟,性格一個外放,通情練達,一個內斂,穩重成熟,從小就跟著她,等於是于露白的左右臂膀。

  「我身上已經大好,自己行走不礙事了。」推開弄潮伸過來的手,正氣堂外,晨霧已經散盡,來來去去的媳婦、婆子有條不紊的專注自己手上的活兒,見著于露白紛紛對她行禮,等她走開後,才又起身幹活兒。

  「小姐打算幾時出門?」正氣堂裡一個個都是大嗓門,弄潮就算候在外頭,裡頭的事她還是聽了幾耳朵。

  「等我去向娘請安後,你簡單的收拾兩身換洗的衣物即可。」

  收拾衣物?不只是出門逛逛散散心,這是要出遠門嗎?但是她沒敢問,小姐是個凡事好商量的主子,可但凡開口,就沒有下人多嘴的餘地,於是她只敢小心翼翼的問道:「還是男裝女裝各帶兩套?」

  比起尋常大家閨秀的閨閣緊閉門戶的生活,她們家姑娘出門不稀奇,行囊簡單也沒什麼,昔日邊關情勢緊急時別說換洗的衣物,也曾提著寶劍就去了沙場,幸好現在戰事結束了,阿柴虜也遣了特使,送來降書和簽署友好關係的條約,至少有好些年那些老是挑釁不安分的番邦都不會再蠢動。

  原本老爺夫人也打算等這場戰事結束,就要安排姑娘的婚事,哪裡知道未來的姑爺……姑娘的命真不好……

  這些日子她和微芒奉命輪流守著姑娘養病,乍看,姑娘和以往在家時沒什麼不同,該吃飯就吃飯,該睡就睡,該喝藥的時候,那苦得跟墨汁一樣的藥汁灌進肚子,眉頭也沒多皺一下,身上雖有大大小小的傷痕,就連背上裂了那麼大一道口子,換藥時也沒聽她吱哼過一聲,勇敢得令人心疼,也替她捏把冷汗。

  可她就是覺得不對勁。

  哪裡不一樣?她一時也說不上來。

  可是人嘛,不就應該傷心了會哭,高興了會笑,被惹毛會生氣,痛了會叫喊……這樣才叫正常,更何況還遭遇了姑爺那樣的打擊,然而這些情緒上的反應她們家姑娘都沒有。

  不明白的人說姑娘涼薄,可她覺得不是那回事,姑娘這是傷心過了頭,人好像只剩下一個空殼子。

  「你先回晴川閣,該怎麼收拾,你自己看著辦。」她向來不關心這些,出門在外能簡單就儘量簡單,也不像尋常女眷出門就十幾個箱籠、裝不完的東西。

  「奴婢這就去。」弄潮福身走了。

  「微芒隨我去給母親請安吧。」

  主僕兩人穿過月瓶門,沿著遊廊曲折而行,只見放眼處綠樹蔥蘢,鳥兒啼鳴,滿徑落紅,尤其荼靡盛放,穠豔靡麗,香氣沁人脾肺,于露白卻視而不見的經過。

  說起來國公府不似其他勳貴家的規矩多如牛毛,這和武將出身的國公爺倒沒多大干係,雖說武人本就大而化之,可內宅諸事還是捏在芮氏這位侯府嫡女出身的老夫人身上。

  那一派正室嫡母的風範很能唬人,馭下弛中有張,張中帶弛,該持的禮一項不少,三個兒子相繼娶了媳婦後,她也很乾脆交出內院的管家事宜,放權給大房王氏,觀察一陣子,覺得她是個不偏不倚、行事穩妥的,便把管家鑰匙、賬本全交了出去。

  她也不用媳婦時時在她身邊立規矩,就連請安這事一個月初一十五來應個卯就成,她更不像那些迷信的老婦,動不動就把佛珠掛在手裡,佛號念個沒完,反倒蒔花弄草種菜,偶爾招幾個老姊妹打打葉子牌,生活愜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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