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半畝溫柔 | 上頁 下頁
三十二


  「這樣吧,我幫你看這些賬本,不過得發薪餉給我。」原本就想出去找工作,不想賦閑在家的,她不打白工。

  「這個,小姐怎麼說,我們就怎麼辦。」屠管家噎了下。

  「那就這麼說定,往後屠管家白天送賬冊過來,翌日再收回去就好了,這樣比較不浪費你的時間,你說可好?」

  很好,達成協議。

  轉眼到了四月。

  「小姐,你又在等爺的信?」買菜回來的央秀隨口問了句。

  「我在掃地。」她用竹掃帚在地上畫了畫表示自己的認真程度。

  「這樣啊~」央秀想笑又不敢,「那小姐慢慢等,我進去忙了。」

  「就跟你說不是等他的信……」還要強辯,人早就進屋子裡去了。

  書輕淺把竹掃帚往牆角一放。哎,她這點心眼到底在騙誰?都怪後王孫,沒事一天一封信,說是利用晚上時間挑著燈寫的,在京城沒人可以說心底話,怪悶的。

  勸他早點睡,他顯然不當回事,一整個月沒一封信遲到過。

  就連她這個收信人都跟驛站的信使混了個臉熟。

  仔細看他的信,他的字飛揚跳脫,非常脫俗,一筆一勾卻很有個性,字數也很嚇人,經常厚厚的一疊,信的內容天馬行空,把他投宿的客棧,京城的景色,碰到的人,都會細細交代,還常常筆鋒一轉就訴說起對她的想念,說什麼孤枕難眠的,想起兩人同床共枕的日子多麼甜蜜,看得她差點想撕信。

  夫妻床笫上的情事能寫在這上頭的嗎?他不如昭告天下算了!

  人不回來,只讓她靠著書信解饞,這是隔靴搔癢嗎?

  她的心情越來越不好,信索性不回也不看了。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五天,第六天的清晨,她還睡得朦朦朧朧,卻有個冷涼的東西在臉上撫過來,摸過去。

  她覺得癢,伸手就往那不規矩的東西打去。

  那東西去又複返,她乾脆拉起被子想把整個頭都蓋住。

  「你這沒良心的丫頭,就知道你一點也不想我,還睡的那麼熟……我可是好幾天沒日沒夜的不曾闔眼。」

  書輕淺睜開了迷蒙的眼。

  還沒來得及解下披風的後王孫就站在她床頭,風塵僕僕的,身上還占著露水的冷冽。

  「你……我在做夢嗎?」抹上他的手,冷的,可人是實在的。

  「我回來了。」

  她飛撲進了他的懷裡。

  「我怕我再不回來,你會跑了。」疲憊的聲音有些沙啞,怕她摔下來,結實摟住她。呼,想念好久的軟馥身子,所有的奔波勞碌都有了代價。

  「胡說,我哪那麼容易就跑掉!」

  「那你說為什麼不給我回信?你可知道每天讀你的信可是我在京城很重要的精神食糧,不看過你的信怎麼都無法入睡。」抱著朝思暮想的人兒坐上床沿,更用力把她鑲入自己的懷裡,享受片刻的溫存。

  「有閒暇寫那些東西,不如早點把事情辦妥,讓我看到你的人實在。」

  「你的意思是,你想我了?」

  她羞了一下,還是承諾,「很想,我在想,你要是繼續在京城逗留下去,就換我去找你了,你的信上盡說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我擔心萬一皇帝陛下若遷怒,把你下獄,說什麼我都得去把你救出來。」畢竟皇帝看上的女婿哪可能讓別人說不要就不要,皇家顏面比什麼都重要。

  「你要用什麼救我?」他挑眉。

  「就算散盡家產,就算回娘家去借……你存心套我話兒?!你這混蛋,趕快把結果告訴我,免得我一顆心老是吊著。」什麼時候養成的壞習慣,這男人總是喜歡套她的真心話。

  「你一定想不到,我退婚,陛下答應了我的要求。」雖然一剛開始是不悅的,命令他在客棧等候發落,但三十幾天過去,總算來了旨意。

  「沒有龍顏大怒?沒有要抄家減族?沒有要罰人?」不敢置信。

  「畢竟我跟飛鳳公主的婚事日久,知曉內情的人,放眼天下人也沒幾個,這事可大可小,其實是存乎陛下一心的。」當皇帝的人最好面子,他安靜的等候總算沒有浪費時間。

  「你知道這有多冒險嗎?」皇帝老頭要翻臉可跟翻書沒兩樣的。

  「我的家族從很遠的祖先輩就不停的把生下來的女兒送進皇宮,兒子則進朝當大臣,不管受不受寵,受不受重用,一代傳一代,直到現在,都已經分不清楚後氏和皇家的關係牽扯有多深了。

  「但功高震主不是什麼好現象,皇上的龍榻旁邊不容他人酣睡,人要知進退,所以我很早就主張應該把勢力從皇宮撤出來,好讓皇上安心,我要是不開這個頭,往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遭禍。」想當然耳,當初他的論調遭族人大力反對,諸多叔伯長輩把他罵得狗血淋頭,怕一朝榮華富貴不再,無以為繼,有後顧之憂。

  這是人之常情,但如今掌握一族繁榮興衰的責任換他來扛,他還是決定要放手一搏。

  皇帝都自稱寡人,寡人,孤寡之人,就是不願朝中大臣的任何人權力大過他,各方勢力互相制衡,皇帝才會樂見。

  他下了一著險棋,險險獲勝。

  「對不起,這麼大的事沒有跟你商量過。」

  「你怕我擔心。」她知道,能理解,可還是很想掐他。「可是你想發展的鐵、酒、鹽這些官府獨佔的生意,跟朝廷依舊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你不擔心少了這層關係,以後在拓展事業上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煩出現?」

  「要一口氣跟皇室完全撇清關係是不可能的,一個不好反而容易引起他們的疑心,讓他們知道我們還貪著他們的財,一方面是替我們自己另謀生路,二方面陛下對我的放心才會慢慢卸下,只是這條路有點漫長,你願意陪著我嗎?」

  「說不成嗎?我都上了賊船!」

  「什麼賊船?!你想跳船也來不及了,我絕不允!」

  她一直覺得他不單純,可這會兒才恍然大悟,後王孫從來都不是花花公子,他是心眼特多的假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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