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不負白首 | 上頁 下頁


  瘦削的身材,但身量很長,眉毛倒是生得特別好,恍如遠山般,他闔著雙眼,雙目輪廓狹長,抿緊的嘴唇蒼白乾裂,了無生氣,眉宇間還帶抹病氣,鎖骨是整個凹進去的,看起來只剩半口氣。

  這人,病得不輕啊。

  她碰了下他的手,他的手很涼,一點溫度也沒有,順帶的,床炕也是冷冰冰的。

  沒有暖炕熱水,這家人看起來把他忽視的很徹底。

  害怕嗎?

  說也奇怪,她並沒有那種面對瀕危人士驚懼的感覺,如果嫁過來的人是銀銀,她應該會嚇壞了。

  要說她神經粗壯嗎?應該說她好像少了這根筋,害怕不安什麼的,這種屬於人才有的情緒,她的反應都慢半拍。

  至於為什麼會沒有,她都成了凡人不是?凡人凡胎該有的七情六欲,怎麼到了她這裡就缺東少西的?

  她不明白,真不明白,或許改天有機會見到大師兄時再問問。

  兒金金坐了半晌,還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能做什麼,從頭到尾也看不見一個鬧洞房還是來道喜的親友。

  她思來想去,發現這時候應該要吃飯了吧?她出門子那時,伯娘給她下了碗面吃,也就這樣,經過這一折騰,好像又餓了。

  她等了又等,沒見有人給她送吃的來,床上躺著的蘇雪霽也沒有醒來,桌上連個藥碗、水杯都不見。

  他們倆好像被全世界給遺忘了。

  不過,這難不倒她,山不來就她,她就去就山,廚房不就有吃的了。

  哪知腳還沒動,那邊炕上便響起咳咳咳的劇烈咳嗽聲。

  兒金金一看,床上的蘇雪霽醒了,正撩起眼皮看她,兩人對上眸子的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彷佛在那眼尾微微上揚的眼裡看到滿天星光,但霎時又什麼都沒有了。

  他有一雙澄空般的眼,看著人時,眼神乾淨,如水波一般清澈,可分明不是多厲害的眼神,可兒金金卻陡然有種被人一眼看到底的感覺。

  他雙手撐在炕床上,動作困難的試圖撐起身子,試了幾回才勉力把身子靠在炕旁的木箱上,單薄的身子更顯裡衣松垮垮的,屋裡本來就不夠亮,蘇雪霽又因為這樣費力的動作,臉色顯得越發的白,額上全是虛汗。

  她那身紅衣,配上一雙湛如秋水的煙水眸子,像極了一抹久違的亮光,他本以為蘇秦氏說要給他娶媳婦只是玩笑,想不到他一醒來,居然真有個姑娘穿著嫁衣坐在他屋裡,他想起二房素來的態度,不禁冷了臉,這是二房又要設套子給他鑽了吧。

  「你是兒大人的女兒吧,怎麼答應嫁到我家來?」因為躺了好些日子,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氣虛,但仍聽得出來他有把醇潤的好嗓子。

  「兒立錚是我伯父,你說的是我堂姊銀銀。」兒金金把當日蘇平來逼親的事情一字不差的說了一遍,她的記性好,只要她想,入了耳朵的話記得一清二楚,也能一目十行,可以說是過目不忘。

  蘇雪霽這時才緩了些臉色。「我家裡的情形你可知道?你大可不必蹚這渾水。」

  「就你病了,還有你年紀大了,需要個娘子,以及我家需要那五兩銀子的聘金。」她直言不諱。「我就知道這些。」

  她的直白聽得蘇雪霽有些怔愣。「許多人躲都來不及了,你還嫁進來?不怕我要有個萬一,你就成了寡婦?」

  「伯娘和隔壁的蔡大娘都說你是個好的,我堂姊又死活不願意嫁過來,所以我就來了。」她沒有什麼願不願意的,這凡間,女子年紀到了要嫁人,男子要娶妻,所以,她總得嘗試看看到底嫁人是什麼滋味。

  「你堂姊這麼自私,你不生氣?」他自我調侃的意味很濃。

  「不會啊,我知道只要是人都是自私的。」雍容大肚什麼的先決條件是自己要願意吧,要是不願意,什麼都白搭。

  其實她和師兄們組隊去獵妖獸的時候也分得很清楚,那些個妖物攸關他們煉丹的重要性,別人想來搶,各憑本事,所以凡事攸關自身利益,能不從自身出發嗎?

  可你能說這不對嗎?

  而且她想嘗嘗成親結婚的滋味,所以她就來了啊。

  蘇雪霽聽她那看似全然不通,細細咀嚼著又有理的理論,看著她,又是一陣輕咳,他連忙從枕頭下拎出一條帕子摀住了嘴。

  那方帕子很快被鮮血暈染,濕了大半,蘇雪霽用指頭抹去嘴角的血跡,表情有些漠然。

  兒金金其實想問他現在可以吃飯了嗎?但是見他咳出了血,關心的說:「怎麼咳成這樣?有藥嗎?我去給你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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