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黯銷魂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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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訕訕的笑。 「這樣也好。」 兩人又往前走。 這邊的街道呈土字行,經過酒館、荼樓、衙門、布莊,出了門樓有座石橋,橋約奠三尺寬,兩邊沒有木欄,腳下的河水嘩啦啦的奔流洶湧,她走到橋中央,站在那,風吹得她像是大風裡的一片樹葉,他看得心裡一緊,動作比想法快,伸手拉住她,快步從石橋上下來。 橋下的岸邊泊了艘沒有扯篷的尖角船,水道的水清澈如碧。 他先上了船,然後接過霜不曉的手把她拉上船。 她只覺得那只手溫和有力,並不討厭。 他跟舟子說了聲要到秦島,船「欸乃」一聲,劃破水面。 霜不曉抬起頭望天,白雲輕盈的掠過天際,再看向四同,水道寬闊,兩岸都是用很大的方石去填的,沒有青苔污垢。 他接過她的小包袱放在船艙,見她不坐,他也陪著站,她的衣衫隨風颯颯作響,長髮在風中擺蕩,有一絲掠過他的腮邊,有種冷清的香氣入鼻,說不出來又抹不去。 老看著遠山和近水也有點暈,他像是知道她的感覺,他伸手欲牽她坐下。 「坐一下,坐者比較不暈。」 她模糊的看著他的手,忽然聽到船家吆喝了聲,「大爺,靠岸了。」 他踏著跳板上岸,又牽過霜不曉下船,然後摸了一串錢給那船家。 那船家收下,道了謝,篙在岸邊處點了下,船輕輕的離了岸。 雖然也在這裡住了幾個月有餘,但是她從來不知道有這叫秦島的地方。 它不只有水路,還有陸路,地方看起來很大,方圓居然不下百里。 一座莊子建在山丘上,一邊是嶙峋岩石,一邊水色動人。 上了坡,道路兩邊居然有碉堡和尖銳的柵欄,另一邊多是房舍。 大門十分沉重,不知道什麼做的,包著銅角,一邊貼著褪了色的福宇,德宇,石牆左右綿延開來,看不到盡頭。 一邊是拎著一隻小包袱,便宜老婆心安理得的進了人家家門。 前後好幾進,院落有始國東方格局的寬敞,建築卻是屬於南方排雲國的精巧,堂前一片花海,有自簷垂下的,有狹廊擺著的,石板路旁種的,綠意與花、院落和建築和諧的融為一體。 四下乾淨,也靜得很。她佇足。 「不喜歡這裡?」他口氣溫和。 卻有股不容人忽視的勁道。 她搖頭,歎息,不得不承認,這屋子,她喜歡到一眼就看上了。 像是專門為她量身打造的。 「你喜歡就好。」深深看了她一眼,雖然她一個宇都沒說,卻像是完全知道她搖頭和眼神裡的意思。 「往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不必拘束。」 「家?」她低喃,心思複雜。 她眼前浮起綿延沒有盡頭的黃色琉璃瓦、紅色宮牆,簷梁上不是雲紋,就是細密的鏤著牡丹、芍藥等華貴的花雕,她腳上穿的是用銀絲線搪出來的淺色龍鳳步履。 二十幾年的回憶有美好、有殘酷,再不願意,還是會有想起的時候。 「嗯,家。」神色平靜,口氣堅定。 他領著她走進內院,曲折回轉,兩間正房、四間廂房,她住的是南邊正房,石子漫路,一大片竹林,鳳尾森森,龍吟細細,進了房裡,竹影透窗,一縷幽香傳入,滿室綠意,桌椅條案都是竹器,圍欄的床、銀鉤裡掛著青紗帳幔,軟被暖枕,女子房裡的一應事物統統都有,甚至更為精緻。 「你真懂享福,這裡就像神仙洞府。」 「鄉下地方就是大,圍起牆來,想圈多少圈多少,圍上半座山也沒有人管。」在城裡可不行,臺階多一階都是抄家滅族的罪過。 「你說笑了。」她臉色平靜。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想圈多大的地,就圈多大,擁有這種特權的,只有妄為的皇室宗親。 「這半座山都是你的?」一個莊稼漢子竟如此大戶? 「你想要嗎?」 「我什麼都不要。」 她曾經擁有過的比這世上任何人都還要多,失去的速度也相對的快,這讓她痛苦的明白,沒有什麼東西是能長久擁有的,就算感情也一樣,說沒有,就沒了。 「什麼都不要。」他咀嚼,聲音有絲幽然。 「我什麼都不能給你嗎?」 她不懂他那幽然從哪來的,但是往後,他們有三年要相處,過場還是要走的,有很多事情不是想省略就能忽視的,雖然非常不喜歡長篇犬論,甚至希望他什麼都不要問,直接忽視就好了,但是她微小的希望很難達成,他看起來就一臉等著她發話的樣子。 「你已經給了,典書上寫得很明白,你我的義務權利為何,白紙黑宇,一條條都很清楚,況且人不能太貪心,拿了自己該得的東西就好,太貪心,失去得更快。」 他不自覺身體一顫,扯動著顏面,臉皮怪異的抽動了下,半天無語。 兩人就這樣相對站著,只有透進來的綠意隨著光線掠影,又更往屋裡邁進了一大步,將兩人圈在其中,像寂然不動的剪影。 霜不曉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安靜了下來,雖然一路上,他話也不多。 他不動、不說話,卻也不走,是跟她耗上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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