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黯銷魂 | 上頁 下頁 |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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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禁了我母妃,廢帝登基,只要我不回去,那個位置遲早都是他的,為什麼那麼心急?」連他也想剷除,相煎何太急? 那位置真那麼誘人,誘人到可以不顧親情,讓兄弟同牆的戲碼永遠沒有落冪的一天嗎? 「利欲薰心,人嘛,為權為利,有什麼不敢的?」戰場上,生死最是殘酷,但是怎麼都比不上朝堂上殺人不見血,他縱橫沙場十幾年,看得太多,明白得很。 「他這是在逼我,逼我兄弟閱牆嗎?」鳳鳴臉上露出顯見的冷厲。 「你的存在對他來說威脅性太高了,把你除掉,他才能安心坐那個位置。」 「你去準備準備,聯絡其他人,我們要提早離開這裡,攻他個出其不意。」他的忍耐已達極限。 「你可別只求爽快,不顧後果。」 「你覺得我是那種拿弟兄生命閱玩笑的人嗎?」他渾身帶著森冷,堅毅的眼透著誓在必得。 「就因為不是,我才擔心,我怕你會因為夫人,亂了手腳。」床上那臉色泛白的女子,這樣看過去,風致楚楚,竟也是迷人的風景。 當她睜開眼睛時,又會是怎樣的一番動人畫面? 一絲不明的複雜劃過鳳鳴的眼,即使蒼古見距離他這麼近,也沒能看見他莫測隱晦的目光。 「我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陪陪夫人,大家走吧!」心口不一的人,明明有愛,卻硬要撐著,內心戲澝成這樣,真叫人看不下去。 人清光了。鳳鳴試著用自己溫暖的手煨暖她冰一樣冷的面頰。現在的她比剛剛的情況要好得太多,最糟的時候,她整個人全身黑青,流出來的血比墨汁還要黑。他不要以這種方式失去她。他很堅強,一直偽裝得很堅強的男人,卸下冷漠無情的盔甲,緊緊抱住她冷得嚇人的身體,頸子偎著頸子,很久很久。 霜不曉醒來的時候,枕頭下面濕了一片。 她發現自己的手還不是很靈活,卻也不是完全動彈不得的,只是不知道教誰緊緊握住了手,讓她無法抽手撐起身子……接著,她感受到隱約的鼻息,拂過她那麻痹的手背上。 霜不曉強迫自己睜開沉重的眼睛,將視線往旁邊挪,然後,傻住了。 趴在她床沿的為什麼是他? 怎麼回事? 她想起昨夜,屋子裡闖進了賊人,她捱了兩刀,接著就昏倒了。 細看,他緊握著她的手,捱在她膀子上,黑睫上有未幹淚珠,那表情,就算在睡婪中也很緊繃,像在擔心害怕著什麼,又像在守護著什麼。 她以為自己在作夢,夢見他。 但她枕頭上那片濕濡,是他的淚。 她想伸手去碰他,明明動作已經很輕微了,卻還是驚動了他。 兩人四目相接,鳳鳴重重一震,趕緊松了手並直起身體,有點赧然。 「想不到……我流了……那麼多……口水。」她裝作不知情,也裝作沒看到他臉上的淚珠。 「睡覺流流口水也沒什麼……我讓人拿去洗了。」鳳鳴不禁大窘。 她總是給他臺階下。 「嗯。」 「你受刀傷又身中劇毒,疏勒說只要你醒過來毒就算解了一半,還熬了這碗解藥,我喂你。」一旁放著不斷加熱的湯藥只等著她醒過來便能馬上喝下。 「錦……紅呢?」 「頭上撞了個包,敷過藥,已經沒事了,這藥就她煎的。」 「你看……顧……了我一……夜?」面白如紙的她氣若遊絲,嘴唇一點顏色也沒有。 「已經晌午了。」他面無表情的盯著她看,眼睛眨也不眨,生怕一眨眼,淚又會掉下來。 他不是脆弱的人,總自認是男子漢,身負重責的他,該自立自強,不該讓心有所牽掛,可是她受傷卻叫他心如刀割……她若是死了……他怕,很害怕。 「我想起身……」毒不是解了嗎?怎麼半邊身體還是麻的,五指試著想活動都不太行。 「別亂動,你身上又傷又是毒,疏勒說怕你體內還有未解的餘毒,囑咐過人醒來後馬上要喝藥……是躺著不舒服嗎?要不我幫你換個位置,」輕手將她扶起靠著,拿過層層錦墊往旁邊塞,這邊塞完換那邊,將她前後左右塞了個飽滿扎實。 她的手腳很冷,明明炭盆裡的火烈烈的燒著,門窗都關得緊緊的,卻還是冰冷,鳳鳴低頭把被子儘量裹住她的腳,將霜不曉的雙手塞進被子裡,確定能摭掩的地方都顧到,這才走到屏風外,從炭泥小爐中倒出藥汁,把喂藥的小調羹一起拿在手上,走回到床前,坐土床沿,很自然的,用半個身體的力量支撐她,為的是怕她會一個不小心滑下床去,動到傷口就不好了。 他做得不自覺,看在霜不曉眼裡,卻是不敢置信的想去揉眼睛。 這樣就夠了…… 她想要的,只是有人為她緊張,心裡有她。 這是她成親後,為數不多的幸福裡最鮮豔的一筆了。 濃濃的草藥味撲鼻而來,看著黑濃的苦藥,鳳鳴遞過一湯匙,她就咽下一湯匙,眉頭皺得緊緊的,卻沒喊聲苦。 當最後一勺湯藥喂盡,一顆糖放到了她的唇邊。 「錦紅說你喝藥一定叫苦,要我備著糖。」 她搖頭,不要了,不需要了,此刻她的心正甜著呢。 霜不曉的臉色仍舊不佳,放下碗,鳳鳴將她的手從被子裡掏出來,用手替她取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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