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阿房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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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的巷子只能憑著少許的月光認路。 她停下來,不知道第幾度揉弄眼皮。 奇怪,今天眼皮為什麼跳個不停?別這樣,好的不靈,壞的靈。從腳底升起的冷氣,讓她不安。 就這麼一停,眼皮稍稍不跳了,突然,她身上寒毛因為周遭氣氛的改變一根根豎了起來。她……看見了一雙野獸的眼睛。阿房被那非善類的眼光瞪得全身發毛。 接著,屬於金屬特有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寒氣逼上她。 要是她能早一步回家,豈會看見不該看的人,又豈會被人家拿著匕首要脅。有性命之憂。要是……再多的要是都沒有用了。 命中註定的事,怎麼都躲不過,她為眾生算命,自己的命卻算不出來,是上天懲罰她昧著良心賺錢。 「你倒黴,別怨誰。」男人一逼近,身上濃郁的血腥味叫人想吐。 「我知道。」不會有人比她更倒黴的了。 「你要我殺你,還是發誓不把今晚發生的事情說出去?」他的聲音粗啞,更顯陰狠。 「發誓不好,言誓會成真。」她看見的不都應驗了?雖然她為了糊口有時不得不說謊,但總是在能力範圍內謹守心誠。 暗淡的月光射不進卷子,隱約中,只見他一頭如墨亂髮,個兒高大粗擴,氣勢磅礴,口中噴著冷冽的氣息,囚衣上的四字被他扯掉了,胸口剩下一個光禿禿的洞,可以看見身體上被鞭打過的痕跡,她笑不出來。 「你是個逃犯?」 「你快要是個死人了,不需要知道那麼多!」言誓會成真? 世間無道,誓言無用,誓言能保她一條命嗎?不能!所以,要誓言何用? 「殺人是不對的。」 「我會一刀割斷你的脖子,不會讓你太痛苦。」他逃出囚車,傷了押車的官兵,泅過湖岸,就瞧見她。 她不應該看見的。 「你要一錯再錯嗎?我不知道你受了什麼冤屈坐牢,又為了什麼理由非逃亡不可,但你逃出來了,殺了官兵,殺了我,這樣對你的清白有什麼幫助?」涼意從阿房腳底往上竄,他看起來就是那種意志堅定、寧死不肯屈服的人,要怎樣才能從他的刀口下得到喘息? 他要真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壞人,她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你很會說話,可是,就算你把大羅神仙請來也沒有用。」 他每逼近一步,阿房就更往冰冷的牆壁貼,這時只盼有人路過,但是這陰暗的巷子別說蟑螂了,連螞蟻也見不到一隻。 「我死,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是跳過頭,忘記要繼續? 「誰說沒有?留著你是禍端,殺了你,我心安。」殺人滅口是他唯一一條活路。 「好沒道理,我又不是故意要看見的。」看見有人幫他越獄,看見他奮力跳湖。 匕首折射月色的光澤,斜抵著她蜜色的頸子,冰冰涼涼,想吞口口水都有困難。這一切都是命嗎? 「斬草除根,殺你並不在我的計劃內,是你自己闖出來的,別怨誰。」他眯著眼。 「我是掃把星,你殺了我會倒黴的。」阿房的聲音聽不真切,不是害怕,是因為她被壓制在陰暗的屋簷下,上氣不接下氣。 「既然這樣更好,你死了,往後別人就不怕被你的黴氣掃到。」他濺了血漬的臉,陰酷稱不上,卻明白的寫著殘忍。 「你說的好有道理。」她居然也同意他的說詞。 哼!男人眼神閃了下,飄忽過去,像是為了證明什麼,他的胳臂增加了力道。 他那麼用力壓她,手臂的血沾上她乾淨卻老舊的衣服。 「衣服髒了,很麻煩的。」 「人一死百了,就什麼麻煩都沒了。」她哪來那麼多廢話!匕首往她的脖子切入,一道鮮紅馬上從銀白的刀鋒往下滑。 阿房低低吸了口氣。衣服髒,又弄破皮,回去怎麼交代?肯定要被喜歡乾淨的姐姐們念到頭皮發麻。 「你要怎麼樣才信我?」今日遇上兩個容貌不相上下的男人,可惜都是壞心腸的傢伙,她一條小命真的要丟在這裡了。 心灰意冷,反反復複說了又說,卻使不著力,哎呀,她頸子痛死了。 「我身上沒有長慈悲這種心腸,我是土匪,是賊,殺人不眨眼」「也好,你要看准我的咽喉,太痛我受不了的。」阿房閉起眼,引頸就戮。「你覺悟了最好!」眼看多一分力道,匕首就要沒入她的頸子——「大哥,是你嗎?你還好吧?」巷子的另一頭出現暗影,月光照著他半襲月牙白的袍子,袍子好像也濺了水漬。 「我很好,官兵呢?」管孤鴻頭也不回的低吼。 「都解決了,我的手腳利落得很!」他還有些自負。 「嗯,小心為上。」 「發生什麼事嗎?」他試探的問。 「這丫頭看到了我。」管孤鴻轉手去橫為握。 「怎麼……」 「沒你的事,別過來!」 想不到這個人竟是很愛護對方,不肯他趟這樣的渾水。阿房暗忖。 「是嗎?」管惟獨輕蹙起眉,存疑了。剛剛傷那麼多人他也沒皺過一下眉頭,有什麼不能看的? 「去別的地方等我!」聽到足音,管孤鴻在阿房手腕劃下一道傷痕。 「這一刀是警告你,年輕的姑娘應該早點回家,別在街上徘徊!」 阿房握著被深劃一刀的手,她的眼凸瞪,劇烈痛楚在她胸口化成一股深沉的怒氣,帶著這股怒氣,她白著臉慢慢倒在地上,本來用簪子固定的黑漆長髮受了震動滑落,很快淹蓋了她的表情。 「哎呀,大哥,你怎麼殺這種無關緊要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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