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喜皇后(2)_曹芸

二

　　御醫們給她的回答，也只是搖搖頭罷了。

　　皇上已經病入膏肓了，只怕是大羅金仙在此，也難救皇上一命了。

　　太后繼續向前走著，她要見皇兒最後一面啊！

　　太后在床邊坐下。才許久未見，皇兒居然已經憔悴更此。直到這一刻，太后才真的相信，皇上真的已經回天乏術了。

　　「皇兒。」

　　「母后。」他知道母親是來見他最後一面的。

　　太后顫抖的伸出手來，撫摸著兒子的頭，哀傷的說：「哀家錯了。」要是早知道有這一天，當年她就不會逼兒子立下毒誓。

　　他當然知道母親指的是何事。「母后，那都已經過去了。」

　　過去對她來說，這才是開始，從今以後的每一天，她都將在悔恨中度過，因為是她親手逼死她的親生兒子的。

　　「哀家一定會完成你的心願。」這是她唯一能替兒子做的。「我會讓陽婀以皇后的身分陪葬在你身側。」

　　他勉強的擠出笑容來。「謝母后。」現在的他，需要的就是這點保證了。

　　太后忍不住悲傷的大哭了起來。「恂兒，我的恂兒。」如果不是她太自私，一心一意想立自己的侄女為後，想讓她的娘家繼她之後再度顯赫，那麼她的兒子今天也就不會死了。

　　有多久母親不曾這樣喚過他了，二十多年了吧！當他還沒被冊立為太子，還沒登基為皇上的時候，母親總是這樣輕輕的喚著他。「母后。」他伸出手來。「太子就交給你了。」若說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也就只有年幼的太子了。

　　「哀家會好好照顧太子的。」太子出生沒多久，他母親怡妃就病死了。但她知道，雖然怡妃被告知是病死的，但是事實上她是被皇后毒死的，也是從那時起，她才開始對皇后起了反感。

　　而那時的皇上因為一心都放在陽婀的身上，對怡妃的死因也沒有徹底調查，現在就剩她可以保護她唯一的孫兒了。

　　「太后、皇上。」喜兒走了過來。「江公公帶著陽婀娘娘來了。」

　　皇上掙扎著起身，十年了，他已有十年沒有見到陽婀了，如今終於可以再見到她。不過在此之前，他還得先做一件事。「喜兒，送太后回宮。」

　　太后傷心流淚的看了兒子最後一眼，然後轉身離去，宮裡有條明明白白的規定在，是先皇們傳下的規矩，那就是：長輩不可為晚輩送終，此時就是她看兒子的最後一眼，下次再相見時……就是在黃泉路上了。

　　冷宮——顧名思義，應該是個蕭索、淒涼的地方，自古以來，哪個不得君王寵愛的女子不是在這裡淒涼、無奈的度過一生的。

　　但這冷宮在十年前就被皇上整修得金碧輝煌，其舒適程度遠勝過宮裡的任何一處宮院。只要是在人間可以找到的奇珍異寶，哪樣冷宮中沒有呢

　　在宮裡，誰不知道皇上最寵愛的陽婀娘娘就住在此呢？

　　或許有人會說：笑話如果陽婀是最受皇上寵愛的女人，那她怎麼可能住在此呢冷宮不就是給那些失寵的嬪妃們住的地方嗎？剛入宮的嬪妃、貴人、宮女、太監們或許都會有這樣的疑問。這時，說的人就會拿出個活生生的例子來——

　　就拿五年前的事來說，那時劉昭儀因貌似陽婀娘娘所以頗受皇上的寵愛，在後宮之中，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連當今的皇后都要讓她三分，由此可以想像得到皇上是怎麼寵愛她了。但是，恃寵而驕的劉昭儀不知是受了哪位嬪妃的刺激，竟來到冷宮見那個據說跟她長得很像的陽婀娘娘。

　　當時，她左右的宮人都曾盡力阻止她，但她就是不聽，她不相信皇上會寵愛一個多年不見的女人，勝過日夜在皇上身旁承歡的她。所以她就耀武揚威的來到冷宮，對陽婀娘娘說了兩句不該說的刻薄話。

　　當皇上知道後，當晚，劉昭儀就被賜死在她的宮院中，而劉氏一族七十幾口人悉數流放嶺南。

　　那時大家才知道，陽婀娘娘她或許終生再也無法見到皇上一面，但只要她活著一天，她就是最受皇上寵愛的女人。誰敢對陽婀娘娘有所不敬，劉昭儀的下場就是他們的借鏡。

　　不然，怎麼會連一向妒恨陽婀娘娘的皇后——恨不得一刀殺了陽婀娘娘好泄心頭之恨的皇后，也不敢對陽婀娘娘做出什麼不利於她的事呢

　　但是，為什麼如此受皇上恩寵的陽婀娘娘會居住在冷宮呢為什麼她終生不得見皇上一面呢這其中的原委誰也不知道，只知道跟皇上的誓約有關，據說皇上曾向太后發過重誓，在他有生之年絕不見陽婀姑娘一面。但這只是傳說，誰也不知道事實究竟是什麼畢竟，誰有勇氣去質問皇上呢

　　陽婀坐在鏡子前讓宮女們為她打扮，自從她知道皇上病危的消息後，她就要宮女們拿出久藏衣箱裡的衣服，讓宮女們為她梳妝打扮。因為她知道這是她最浚一次見到皇上了，所以她要以最美的樣子去見他。

　　十年了，自那一夜後已經過了十年，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她是該慶倖還是惋惜呢是該慶倖她能在青春尚在時，見到皇上最後一面還是該惋惜自己還年輕，從此以後就再也看不到隔春的花朵了呢其實，她的青春早在十年前，走進這冷宮的那一刹那，就已經結束了。

　　可是，不管是該慶倖、還是該惋惜，從十年前她離開皇上後，支撐她活下去的事終於到了。

　　即使是現在，她仍記得那一夜，她含著淚望著皇上說：「妾身將來願以身相殉，但求永伴君王身側。」

　　皇上答應了她，所以當皇上要駕崩時，也就是她最後一次見皇上的時候，當然也是她死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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