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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她企圖掩飾自己的情緒。假裝他的離去對她是毫無影響的。她將原本從長嵐那裡收取的金錢,還給長嵐。

  長嵐拒絕收下,只說:「我只是去辦事,辦完事還要回來的,你不會不希望我再回來找你吧?」

  怡靖抬頭注視他,他的眼裡充滿不舍,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

  他說:「我不想強制要你等我,我只想告訴你,在我活著的每一天,都將因懷念你,而覺得生命有意義有活力。不過我會以最快速度趕回來,這段期間不准你交男友。」

  隔天下午三點,他坐亞細亞航空公司的飛機離開。要怡靖別去送他。

  淑德感歎地說:「唉!金龜婿飛走了。真可惜。」

  怡靖說:「他說他會再回來的。」

  在星王大飯店的櫃檯前,怡靖這麼說時,讓淑德笑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她搖頭。「你啊,別天真了,像他這種大忙人,幾時有空能再來臺灣玩?對了,他有沒有跟你要回他給你的錢?」

  怡靖搖頭。「我要還他,他不肯收,說他還會再回來的。」

  「他對你還真大方。我看你乾脆拿這筆錢,出國旅遊算了。」

  「那怎麼行?如果他回來找不到我——」

  她話沒說完,就遭淑德反駁道:「拜託,你這個呆子,你現在出國,最多半個月就回來了。你以為長嵐半個月回得來嗎?」

  淑德順手翻開報紙。看了一下旅行社刊登的廣告。

  「孤兒院的葉院長,現在跟兒女住在加拿大,你可以去加拿大玩,順便看看她嘛!」

  「說得也是,自從孤兒院關閉了之後,我們連僅有的家也回不去了。不知院長現在過得可好?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們打棒球,把她桌上的一座琉璃觀音打破了。心裡害怕得要命,都想她會處罰我們,哪知她只是把打碎的觀音收到抽屜裡鎖好,嘴裡直念著阿彌陀佛。」

  淑德笑。「你最可笑了,晚上還偷偷摸摸溜進院長室,想把那打碎的觀音偷出來補好。結果被舍監逮個正著,還以為你想偷什麼寶貝呢!」

  想起過去孤兒院的點點滴滴,總是無限懷念的,有一次淑德和駐院老師吵架,被罰跪在後院反省,後來下起大雨,還打雷,駐院老師出去喚淑德進來,淑德怎麼也不肯,她不認為自己有錯,根本不服她的判決,故意和她唱反調。

  寧可淋雨也不願進屋子去。駐院老師拿她沒轍,只好隨她去。

  怡靖卻撐著傘,站在外頭等駐院老師走了,才偷偷摸摸的走上前去,遞把傘給她。

  要淑德進屋去,她卻死也不肯,嚎啕大哭。

  「我沒有錯,是她判決不公,我為什麼要聽她的?我才不進去,反正在這裡,就算受了什麼委屈也沒人會疼我的,我才不進去,淋死算了,如果淋雨會死人的話,我希望現在就死,現在。」她坐在地上,不斷的亂踢地上泥濘的混濁黃土,那混著雨水的爛泥巴,噴得到處都是,把怡靖的衣裳都噴濕了。

  怡靖見她哭得那麼傷心,也陪著哭,一邊哭一邊把傘丟在地上,抱著淑德說:「別哭,有我疼你嘛,有我啊!你死了,我怎麼辦?我也不想活了,那些臭男生打我的時候就沒人護著我了,晚上睡覺搶被子搶不過人家,也沒有人會把被子分我一半,功課不會也沒人教我,吃東西時你不在我旁邊,我會食不下嚥,覺得東西都不好吃。淑德,我不要你死啦。」

  兩人就這樣抱在大雨裡痛哭,直到院長發現了,把她們倆帶進院長室。給她們換了乾淨的衣服,吹幹了頭髮,讓她們倆陪著她泡茶。

  淑德還嘟著嘴,怡靖則望著那尊已補好的琉璃觀音,它和未打碎之前一樣,擺在原來的位子,她心裡暗暗愧疚著。

  院長說:「你們倆別假惺惺,平常不是挺愛溜到我這裡;偷偷摸摸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幹啥!有一次是偷翻自己的資料檔案,還有一次是偷看年度評語,看能分到什麼獎品,上一次是想偷這琉璃觀音,看還有沒有救是吧?」

  她這話把淑德的心神捉了回來,暫時忘記了生氣的事,問道:「嘿!我們偷翻資料的那次是三更半夜,你怎麼知道?」

  院長笑。「你這不是自己承認了嗎?」

  淑德一聽也笑了,知道院長在套她的話。

  那年她們才八歲,院長說小孩子不能那麼倔,倔強的小孩是要吃苦頭的。

  淑德滔滔不絕的說駐院老師不公平。

  院長待人處世自有她的哲學,她說:「她對你已經夠好了,你口齡伶俐,凶巴巴的,她對你夠客氣了,這院裡這麼多人,怎能事事求公平呢?能不惹你,她才不會惹,你比其他的人難纏,她又不是沒長眼睛,幹麼自找麻煩!」

  淑德聽了院長的一番話才平了怒氣。

  孤兒院由於經費不足,地又是政府的公園預定地,非拆不可。

  那年她倆十八歲,淑德從十五歲開始擺地攤,第一筆進貨的錢,就是院長借她的。

  在尚未蓋好的大樓建築走廊擺地攤,由於地點好,又在鬧區旁,月入五、六萬,不但解決了自己五專的學費問題,在外租屋時還接來怡靖同住,怡靖當時還在讀高中。

  淑德曾經發誓:搬出孤兒院之後再也不回去了。

  十八歲的她已世故圓滑,身邊存了一點錢,在五專裡混得如魚得水,運動會時,她一個班級一個班級去接洽班服,著著實實狠狠的賺了一大筆。

  就在這時她們得知孤兒院將被拆除的命運,所有孤兒全分送到各地孤兒院。

  這消息對她們而言,簡直晴天霹靂。一向倔強不聽話的淑德竟然捧著錢回孤兒院求院長不要坐視孤兒院被拆,對她們而言,這是她們的家。

  唯一的家若被毀了,在她們走投無路時,要回哪兒去呢!

  不過,這事早就註定了,根本不容更改。

  時間一晃眼九年過了。怡靖和淑德一直相依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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