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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我的母親已經死了,就算她還活著,我也不會認她。在我的心裡已經死了,小時候我不懂,但我相信現在的我辨別能力。她過去的作法是錯誤的,她如果有智慧,她早帶著我離開,但遺憾的是,她沒有這麼做,是她害我差點掉,是她害我有個悲慘的童年,是她害我這麼多年來鬱鬱歡,都是她的錯。我從來沒打算原諒他們,從來沒有。」她直氣壯的說。

  「就算崔是你的母親,你也不原諒她?」

  「是的。但很慶倖的是她不是我母親,我相信她不是,她愛自己了。她不做蠢事。」她肯定的說。

  「你怎麼知道她不做蠢事,也許她年輕的時候做過,並且深深的後悔,所以改過自新,換一個人似的。」

  「可是,我認得我母親的模樣,她不是我母親。」吉妮有點不耐煩,她不懂午葉為何執意要說崔是她的親生母親。

  「要怎樣你才肯相信她是你的親生母親?」

  「除非她自己開口告訴我。」

  「就這樣?」午葉看著她,這個理性的帶點殘酷的傢伙。

  「就這樣。」她慧黠的睇著她。

  「如果她開口,你會認她嗎?」

  「不會,我會離開。」她平靜卻冰冷的說,那種聲音,遙遠而陌生,像來自冰冷凍結的雪地。

  「你為何要執著於她的錯誤?」午葉受傷的吼著。

  「我也是她的錯誤之一。」她不瞭解他為何這麼生氣。她只是說出她長久以來的想法。

  「我後悔我怎麼會愛上你,你這個人冰冷而殘酷,你有沒有想過別人的立場?崔受的傷害絕不會比你少,她為什麼不開口認你?你知道嗎?因為她知道你恨她,即使她如此愛你,她也不會開口認你,她不希望你為這樣的理由離開她,她怕看不見你,怕失去你。」

  吉妮撥開她額前的發,想讓自己看清眼前怒氣衝天的午葉。

  崔背後的那只紅色蜈蚣,仿佛又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真是她母親嗎?她不知道。雖然她偶爾也看過她憂鬱的笑容,而她總是以為所有美麗的女人,都要具備這樣的笑容,不會的,也該學會。那讓人心悸的笑容,看了之後是忘

  她會是她的母親嗎?如果真是,她突然有一種為她悲哀的心情。因為她已經完全不像她母親。她的形象太過完美,而執著於生活的心情,幾乎等於零。

  只有一個空靈而美麗的形象。

  她卻依舊執著於不肯認她的心情,午葉早已奪門而出,他是氣她的,她知道。

  但為什麼氣她呢?只因自己不肯認崔,這跟他何干呢?這可笑的理由也值得他生氣,這樣可笑的理由。

  她的淚簌簌的落,和她料想的一樣,她總有一天要失去午葉的,為何她始終這樣,有這麼多不肯追求幸福的想法。

  整個下午她躺在床上動也不動,整個心裡都是午葉的影子和他說的話。

  直到崔回來,很驚訝的問她:「你沒有出去啊?」

  她沒有回答,只是抬眼盯視她。

  「晚上想吃什麼?」她又問。

  她看看窗外,天色昏黃,原來已黃昏。她一個人呆坐了一下午。

  「都好。」她答。

  她想蜜羿不會這麼快回來,今晚只有她和崔了。

  她還是相信崔不是她母親。

  其實她可以試探她的,可是不知為何她卻沒這樣的心情。她是不需要母親的,她已經這麼大了,不再是當年的小女孩了。她不想要母親,要了也無法彌補她當年被傷害的心情,要不回她的童年,她不需要母親。

  崔燒了很多可口的萊,和顏悅色的喚吉妮吃飯。

  「晚上要出去嗎?」崔問。

  吉妮搖頭。

  「我朋友寄了一卷雷姆斯基·柯薩柯夫的歌劇「沙德寇」給我,有沒有興趣?」她興奮的說。

  吉妮點頭。崔多像一個朋友,好朋友。她的心情有點感動。

  「生活裡如果沒有神秘和夢想,生命是那麼枯燥,簡直活不下去了。可是,總有些人例外,沒有任何人和夢支撐,一樣能過活。這些人我習慣稱他們為盲人,心盲。他們可以活得很好,就像動物一樣,他們的生命就像動物的生命,隨起而起,隨生而生,隨死而死。人生無憾。多好!你對這些人有什麼看法?」吉妮睇視著崔。她不知道她懂不懂她的意思。

  「是啊,可是他們跟動物有什麼差別,為生而生,為活而活,為死而死,白白浪費了人生而存的條件。」

  「那你呢?你為什麼而活?」

  「我?」崔正在嚼著竹筍沙拉,那表有點不可思議的味道。她笑著說:「為了這些美味而可口的食物,為了可以到瑞士賞雪,為了聽沙德寇這樣的歌劇,為了水族箱裡那一大串的魚。」

  吉妮有點失望,她並沒有提及她的女兒蜜羿,完全沒有,她忍不住脫口問:「不為了蜜羿嗎?」

  崔繼續嚼著食物。

  「蜜羿大了,不需要我了。」她直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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