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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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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惇亭哥,你的手好冰喔!」采漪紅潤的膚色一下子被印白了幾道指痕,這下她才發覺,惇亭的手指像僵掉的枯枝,沒有任何血紋。 「我想回鄉下的學校去教書,度過這平凡的一生。你願意陪我一起去嗎?」像是深思熟慮了許久,眼眸中閃著堅定的光芒。 「你要回去教書?」采漪愣了數秒,睫毛不自覺的歙扇了兩下。 「嗯!現在鄉下很缺老師,我想回去服務應該沒有問題。閑來無事的話,可以種種幾株蘋果樹當作休閒,我想人生這樣就已足矣。」惇亭說話的口氣像極了退伍的老兵,一點年輕人的鬥志都沒有。 「種蘋果樹?我從來沒有聽你說過喜歡蘋果樹。你不會喜歡蘋果樹的,你只是在逃避,你只是不肯接受你的努力付諸東流的事實。」采漪將他的手自臉上取下,不停用雙手搓暖他。 「人的一生不只有努力就會成功,還要靠運氣。現在我生不逢時,時運不濟,也許老天根本就不給我成功的機會。你說,我還要浪費多少時間來賭。」惇亭鬆開手,一人頹靡地埋進沙發之中。 「不會的,你會成功的,我們可以辦很多促銷的活動。我可以去求我同學,她哥哥是在電視臺工作的,我們可以讓他來幫我們做宣傳。我想只要知名度一打開,你的成功就不遠了。」采漪坐進沙發裡,興高采烈地幫惇亭規劃起未來的藍圖。 「采漪,我很感激你為我所做的一切,不過,這事不是嘴上說說就可以算數的,那要花費多少的人情與金錢的壓力?我已經欠你父親很多了,這些債我不知道要背多久才能夠卸下。如果再有一次的失誤或是策略有了偏失,那我這輩子還這些債就還不完了。」惇亭又壓住緊繃的額際,他腦子裡仿佛有千百個彈簧周而復始的在彈跳,他快要承受不住了。 「可是你還年輕,可以多做嘗試;而我,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就算你身上只剩下最後一毛錢,我也不會離你而去的!」采漪撲進惇亭的懷中,這個打擊對他而言實在是太大了,為何上天要讓他的惡夢醒了又襲來,永遠揮之不去。 惇亭捧起采漪晶淚漣漣的臉,他明白她是不會離開他的,就像月亮永遠需要太陽的光才能璀璨明亮,而這個太陽自己本身也不能熄滅的。 「采漪,在我這條孤獨崎嶇的路上,你不畏艱辛地陪我一直走下去,我很感激。但我能給你的實在有限,說不定我這一生只能給你飽暖,而無法供應你富貴的生活,你不會怪我嗎?」他撥開黏在她眼簾前的髮絲,瞧進她湛藍的澄眸。 「你已經給了我飽暖的雙肩,我還有什麼奢求呢?惇亭哥,只要你能再次振作,采漪發誓永不離開你身邊!」 兩人同時笑了出來,冬季的陰沉光線中,浮著兩張粲粲然的笑靨,那是充滿希望與愛的結合。 一絲冬陽斜照進斗室,篩了一室的桔亮,反射到兩個人的臉上是佈滿春暉朝陽的焰紅之色。采漪相信,他一定能再展雄風,跟以前的惇亭哥哥一樣有活力的。 看著惇亭將稀飯一口口咽進肚裡去,采漪支著下巴邊看邊笑。能見他吃飯吃得這麼可愛也開心。一直到鍋底見天,她才心滿意足地問了一句:「好吃嗎?韓叔教我煮一次我就會了。」 惇亭撫了撫微脹的肚子說:「不好吃能吃得這麼乾淨嗎?」 「那下次我再學新的點心,你還是要捧場喔!」采漪將鍋子筷子收一收,站起來對惇亭說:「我先回去了,我會將我們兩人的想法跟我老爸及乾爹說,我想,應該是很好解決的。船到橋頭自然直,天無絕人之路嘛!想那麼多會禿頭的。」 「那好,我會聽你的,是你給我再生的希望,我會再嘗試一遍看看的。」惇亭有了采漪的鼓勵,稍稍捉回了一些消沉落寞的神志。 「那我走了,晚上我再打電話給你。說不定晚餐時,我們就能想出一個方針,實踐我們的夢想。」采漪提起了鍋子,惇亭送她出了大門。 「騎車小心一點,我會乖乖在家等你電話的。」他偎近她臉頰側邊,為她留下一記芳印。 「不要再胡思亂想,小心我會打你屁股喔!」發動了引擎,惇亭體貼的為她將安全帽的帽帶扣好,目送她的背影離去。 待采漪的身子消失在一棵榕樹後頭時,惇亭才慢慢踱回房裡去。 就在這一瞬間,榕樹後頭忽然閃出一道人影,抄小路劫到采漪的摩托車面前;而采漪竟也停下車,眉心頻皺的看著眼前與她說話的女人。 她聽完了女人的談話,竟將摩托車牽到路邊停下,與她一同上了另外一輛車子。行蹤之詭異,讓旁人只憑唇語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兩人要往哪邊去呢?沒到目的地,似乎真相永遠是團謎…… 惇亭一進了門,赫然發現桌上遺留著采漪的家門鑰匙。他想到她才剛離開沒多久,於是一手抓起鑰匙連忙沖了出去,一直跑到門外的榕樹附近,才發現整條路上早已不見人煙。 他無奈地將那串掛有小桔子模型的鑰匙輕輕拋起、又準備去接它時,一不小心漏接了,鑰匙順著小徑偏滾到樹後頭。惇亭邁了兩步去拾起時,竟然發現采漪停在樹幹後邊的摩托車! 咦!采漪的車子怎會停在這邊?那她人呢? 他舉目四望,除了冽凍的風仍吹得急之外,只有樹葉婆娑舞擺的呢語,四周是出奇的靜。 惇亭的眼皮霎時狂跳,隱約似乎聽見采漪有呼喚他名字的聲音。他停在采漪的摩托車旁邊,忽然眼睛一斜,看見地上的黃泥上印著兩行寬大的車胎痕跡。他彎腰平撫著那微熱的車印,不安的情緒越來越強。難道……采漪被人綁架了? 不再多作躊躇,立刻跨上摩托車朝車輪行徑的方向駛去。這一切來得如此令人措手不及,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一樣心愛的東西,他沒有這個命再跟命運之神搏鬥。 火燙的心在滾沸著如熔漿般的熱血,老天保佑采漪,她可千萬不能發生什麼意外啊! 巡著蜿蜒的山路,黎毓盞駕著車載采漪來到靠近海邊的一處懸崖。一路上,黎毓盞不僅用花頭巾包住了頭,並且在初春的時節還戴上太陽眼鏡,行為打扮和以前的她大相徑庭,令采漪納悶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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