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鑽石女郎 | 上頁 下頁


  母親氣炸了,倏然甩了他一個耳刮子,「聽聽,你這是什麼態度?你現在就像個沒有教養的野孩子一樣,你這是在跟我說話嗎?」

  他的世界被火辣辣的巴掌擊得支離破碎,在懵懵懂懂之間,他透過重重濃霧望進了母親酸刻不可一世的嘴臉裡。

  在這一瞬間,他清亮含淚的眼睛倏然結冰,冷靜……

  他沒有再尖叫,沒有再抗爭或回嘴,只是撫著猶自刺痛的臉頰,緩緩地望向了窗外。

  窗外的春雨已經沒有再下了,那片綠意盎然的春天景色,不知何時已經被重重山嵐白霧掩住。

  他什麼都看不見了。

  母規很滿意的離去,得意著孩子終究恢復了教養,她的苦心還是沒有白費。

  他還是她尊貴的寶貝兒子,方家龐大財產的繼承人,沒有任何一個身分卑微的人可以污染他一根寒毛。

  雲齊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整個人恍惚間像是長大了。

  山,雲深不知處,更添迷茫。

  公元2000年,臺北大都會

  陳蘭恩頂著一副黑框眼鏡,稍嫌無聊地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鍵盤。

  小小的辦公室裡擠滿了五張桌椅,會計部裡的五個會計就這麼拼圖似的被硬卡在一塊兒,連寫報表時都得小心手肘別互相打架。

  單調的佈置,老掉牙的廣播音樂,將原本就乏味的午後給搞得分外陳舊。

  好象空氣中都洋溢著一種混合樟腦九與老桌椅灰塵的味道……

  儘管她才二十四歲,卻覺得自己好象快要老化掉了。

  上個月的賬目報表才結算完畢呈到上頭去,因此這幾天她們這幾個小會計都很閑,閑到快要生銹了。

  要不就忙得半死,要不就閑得打蚊子,她們這家老牌的事務所就是這樣,工作完全呈兩極化的發展。

  尤其在這種趕完帳的午後,每個人都已經開始昏昏欲睡了;好半天,總算有人克服瞌睡蟲,努力開了話頭——

  「這幾天有沒有什麼好看的新聞?」坐在她左邊的阿靜首先問道,還不忘打了個呵欠。

  「還不就是有人殺來殺去打來打去,再不然就是火災房子……」憤世嫉俗的會計大姊滿臉怨對,「新聞就只能播這些,我們臺灣簡直快要不能注人了,你們看看滿街的色情招牌,還有那些酒店……」

  其它三個人不約而同給了阿靜一個白眼,她自己顯然也懊悔得要命——會計大姊最恨社會亂象,往往一開口批評就怒氣騰騰沒完沒了的——她幹嘛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另外一個會計小美趕緊岔開話題,「對了對了,上個禮拜我去相親了。」

  這個話題果然新鮮,點燃了大夥兒的興趣,只見幾個女入開始你一言我一句的搭起腔來。

  「真的真的?」長臉會計淑敏眼睛一亮,只因小姑獨處等憮郎,「那個男的長得怎麼樣?」

  「那個男的有沒有錢?」阿靜也興致勃勃。

  「有沒有房子?在臺北沒有房子都是空談,千萬嫁不得。」會計阿姊有椎心之痛,「你都不知道追房貸的痛苦。」

  「他浪不浪漫?」蘭恩興匆匆的問。

  「那個不是重點好不好!」會計阿姊別了她一眼,給了她一個「做人實際點」的眼神,「阿美,他有房子嗎?房子買在哪裡?內湖不錯喔,雖然貴了一點,可是……」

  其它女人的詢問聲壓過了會計阿姊的碎碎叨念,還不忘偶爾爆出幾聲三八的笑。

  「他長得還好啦,就是那種老實老實的樣子,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錢,那個媒人是跟我媽再三保證,說他很努力工作,一定會待我好。」

  「沒錢努力工作有個屁用。」淑敏呸了一聲。

  「浪不浪漫?」蘭恩鍥而不捨。

  「看不出來,不過他緊張到把胡椒粉都灑在水杯裡了,差點笑死我。」阿美花枝亂顫。

  「我的天啊,俗的要命。」阿靜翻白眼。

  會計阿姊插嘴,「俗一點好,這樣才不容易在外面找小老婆,像我老公,就是長得太英俊,所以才一天到晚讓我提心吊膽的。」

  「有嗎?大姊你老公有很帥嗎?」阿靜愣愣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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