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笑公子 | 上頁 下頁 |
| 二 |
|
|
|
老角兒武老爹被罵得滿頭包,「哎喲,這是……這是怎麼啦?怎麼大家淨沖著我發火呢?」 阿昭睜大明亮的眼睛,她想笑又笑不出來,看著滿屋子亂糟糟的,她悶悶不樂地悄然走出茅屋。 不遠處,梅班主正倚著一棵樹幹抹眼淚,她很想過去安慰一下,可是俗話說得好,男兒有淚不輕彈,隨隨便便就給她看見了他在哭,梅班主一定覺得很難堪。 她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捂著幹扁的肚子走往另一個方向。 月光下,小溪靜靜地流淌而過,不時響起魚兒輕躍的聲音。 阿昭支著下巴,坐在草地上對著小溪發呆。 「都是我不濟事,跟著班子學了五個月的戲了,就是怎麼唱也唱不好,每天只會混日子白吃白喝……雖然吃也吃不飽;但是大家都對我這麼好,收留我又費心教我唱戲,我怎麼可以到現在還是個半調子呢?」 再這樣下去怎麼行呢? 「好餓……」她餓到頭暈眼花,隨手拔起一根青草嚼著,微微甘甜的草根有一股清香,可是她越嚼越餓了。 距離上一頓吃飽穿暖,好像已經是前輩子的事了。 阿昭想起五個月前的自己,撫養她長大的舅父舅母為了個新搬來的豆腐西施鬧翻了,夫妻反目不說,還把她給攆了出來,莫名其妙遭受池魚之殃的她只好四處流浪,身無分文只有幾件換洗的衣裳,四處打零工過日子,直到遇到了正在街頭賣藝唱戲的梅家班,她的人生才重新燃起了火花。 她永遠忘不了那簡陋搭起的小小戲臺上,一幕又一幕熱鬧精彩彩的好戲,絲竹聲鑼鼓聲鏘鏘然,臺上武生翻滾著,文生甩著袖子歌聲人雲,丑角說學逗唱,淨角幫襯鼓舞—— 好耀眼的生命,好燦爛的身手,好引人人勝的戲文,她情不自禁擠上前,巴著戲臺子的邊沿不放。 她也要,她也要感受這樣熱鬧絕倫的人生! 等到戲散揚了,觀眾賞錢擲完了,她跑到後臺去,求梅班主答應讓她跟著戲班子學唱戲。 也許是因為她夠誠懇,再加上梅家班的青衣和花旦都因故逃的逃、跑的跑,病的病、中邪的中邪,所以梅斑主留下了她,並且誓育要將她栽培成梅家班最出色的花且。 從此以後戲班子成了她的家,她再也不是無依無靠的了,也因此,她絕對不能讓大家失望,絕對要努力成為一個好花旦,讓更多的人看他們的戲,賺更多的錢讓戲班子的每一個人都能吃飽穿暖。 而且所有的行頭也都舊了,若是再攢不到錢,下次武老爹出場耍大槍的時候,得捏團麵糊把槍頭黏住才行,否則一邊舞一邊掉,又會給人家笑話的。 只是他們現在連買麵粉的錢都沒有,調好的麵糊只怕會立刻被大家一人一口給舔得光光不剩。 「唉,都是我不中用。」她小手緊壓著嫩嫩的雙頰,哀聲歎氣。 要怎麼讓大家吃飽呢?她撫摸著懸在胸前的小玉鎖,或許她可以…… 「不不不,這是爹娘唯一留給我的東西,我怎麼可以打它的主意呢?」她拉出了用紅線穿著,玲瓏剔透沁涼的碧綠玉鎖,小手輕撫著玉鎖上細緻美麗的雕紋。 看起來很像兩隻蝴蝶翩翩比翼,古色古香極為好看;一副價值不菲的樣子,她不知道爹娘為什麼會在她頸上珍而重之的戴上這小玉鎖,還交代她千萬不可以給任何人瞧見,一定要好好留著。 後來他們倆就因病過世了,在過世前將八歲的她託付給打鐵的舅舅,從此以後她就住在舅舅與舅母家,一直到五個月前。俊秀的爹和美麗的娘在她腦海的記憶中,因年歲過去而有些模糊了,她好害怕自己有一天會忘了他們的面孔,所以只要她獨自一個人寂寞的時候,她就取出玉鎖,細細地撫摸著,爹娘疼愛她的模樣就會慢慢浮現腦海。 她絕對絕對不能失去這個玉鎖呵! 「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留著你的。」她心底有一絲歉疚,「對不起,我剛剛竟然還想把你當掉換食物吃……對不起。」 她急忙收起玉鎖,貼身藏好,幹扁的肚皮又在這時不爭氣地咕嚕起來。 月亮光光又亮亮,看起來圓圓飽飽的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究竟要到幾時,她才能讓大家的臉不再是幹扁扁、青筍筍的菜幹色,而是圓圓潤潤的月兒臉呢? 她搔著頭,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 這個願望實在太遙遠了。 一個身穿淡色紫衣,玉樹臨風、徇徇儒雅的英俊男子坐在臨溪處的窗畔,看著溪水清澈流過,嬌媚的五月榴花紅似火,團團熱鬧燃燒在夏日的清流旁.在清涼之中平添一抹抹豔色。 馬霜節端起了白玉杯,悠然地呷了一口茶,「好一個夏日田景啊。」 沒想到寶蜜防跌鎮也有如此曼妙的景色,再加上鎮雖小卻各行俱全,單單是具有鄉村野趣或幽靜風情的酒樓就有好幾家,吸引著來往的旅人和商賈落腳。 他奔波了這麼多座大城小縝,探訪過一個又一個的戲班子,一名又一名的花旦,差點跑斷了兩條腿,決定要在這個風暴如畫的小鎮上好好的休息幾天。 一想到他會如此辛勞,滿口的香片都化成了苦茶的滋味,澀到心裡去了。 「唉……」 都是金家,蔣家和家裡那個老人家搞出來的麻煩,說什麼非要在六十大壽的壽宴上,看到他們三個粉墨登場唱一齣「賣油郎獨佔花魁」,而且還規定他們要下山去找新鮮的花旦回來參與唱戲,否則他們三個接班人就會被踢出家門。 有那麼嚴重嗎?就為了一出爛戲?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