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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他一呆,眼神複雜,心頭澀澀然,「你就這麼急著要擺脫掉我和寶寶?」

  她眼眶一熱,淚水登時潸潸落下,「不,只是……我總有離開的一天,早走晚走不都一樣?就算多留些時日,也是徒增傷感罷了。」

  他驀然抑鬱不悅起來,「好,你這麼急著走,那等到做完月子,我就給你剩下的那張支票,你就可以遠走高飛了。」

  她淒然地望著他,她何嘗想離開他、離開心肝寶貝兒子呢?她多麼希望他能夠開口留下她呵!

  可是喬謹並沒有看見她眼底的傷痛,只是倏然站了起來,自她床前離開,「桌上的湯隨便你愛喝不喝,如果不喝的話我就讓人別再做了,也省得浪費糧食。」

  她是這樣迫不及待要離開他們父子,要回到那個陽光男孩的身邊!喬謹心底滿滿的憤怒與不是滋味。

  「喬謹……」音畫欲言又止,最後只能讓一聲幽幽地喟歎飄出口中。

  她還能說什麼呢?求著他留下自己?或者是哭著、抱著他的大腿求他別攆走她?

  她知道他的性格,一旦已經決定了的事,就算天塌下來了還是改變不了他的心意。

  就算她哭瞎了眼,叫啞了嗓子,又能如何?

  她只想留下最後一點點自尊,至少在離開的那一刹那,別徹底崩潰在他面前才好。

  接連著幾天,喬謹都沒有回來。

  兩個星期後,孩子也沒有被抱回來,反倒是原本放在屋裡的小娃娃用品都被司機帶人來取走了。

  音畫追問著吳嫂,吳嫂卻是一問三不知。

  「喬謹,難道你真的這麼無情?難道連孩子的面都不讓我多見幾回?」音畫緊緊地抓著門邊,門框的邊緣處都深深地陷入了她的手指裡。

  屋子裡空寂冷清,只有吳嫂在廚房做菜的聲音隱約傳來,音畫緩緩地從門邊走到了落地窗前,眺望著屋外的青山和大海。

  天地雖大,卻沒有她容身之處。

  她難道要這樣服從於命運嗎?可是不這樣,她又能怎樣?她只是他人棋盤上的一隻棋子,生死進退、喜怒哀樂都由旁人決定。

  現在棋子已無利用價值,也該退場了。

  她靜靜地站在窗邊,想著沉入那片蔚藍藍的大海裡會是怎樣的一番滋味。

  想必是很舒服的死法吧!就這樣靜靜地、無聲地沉入海底,讓澄淨深闊的大海洗淨她一切憂傷……

  「小姐,吃飯了。」吳嫂端著盅當歸雞走進來,關懷地道。

  音畫緩緩回頭,唇邊漾起可憐兮兮的笑容,「謝謝你,放著吧!我待會兒再吃。」

  「可是你早上和中午都沒有吃,現在再不吃點東西,身體是受不了的。」吳嫂同情地看著她。

  雖然不知道兩人之間出了什麼事,但是音畫的纖弱憔悴,還有被憂愁深深籠罩住的小臉,在在都讓吳嫂覺得好生憐惜。

  音畫凝視著這個老好人,微笑道:「我保證等一下一定吃,好嗎?」

  「你中午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是嗎?」音畫茫然了一瞬。

  中午?早上?她現在對時光的流逝已經毫無概念,只知道太陽出來了,太陽下山了……而在她心裡,黑夜早盤踞在她心頭好久、好久了。

  她始終等不到黎明的曙光來到。

  「今天幾號了?」

  「二十五號了,你再過十天就能夠出關了,這坐月子很不舒服吧?」吳嫂微笑安慰道:「我還記得我坐月子的時候啊,天天埋怨我老公,直問怎麼還不能出去走走溜溜呢!真像坐牢一樣。」

  音畫溫柔地回以一笑,「是呀,有點辛苦。」

  「那……我就先去忙了,你記得要吃呀!」

  「我會的。」她點頭。

  待吳嫂離開後,音畫怔怔地站在落地窗前,卻怎麼也不想動彈。

  她什麼都不想了,如果真的能夠就此不能思考、無所知覺,那麼生命對她而言也算慷慨。

  她深深地、深深地歎了口氣。可是她想喬謹、想孩子呵!只要這顆心還繼續跳動,那麼這份思念牽掛恐怕就不會有終止的一天。

  窗外,夕陽要落入海面了。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綃香斷有誰憐……」她低低念著紅樓夢裡黛玉葬花詩,「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現在時序已是春盡之時了,而人呢?

  音畫坐滿月子的前一天,喬謹終於回來了。

  吳嫂出去買菜了,所以喬謹是自行開門進來。當音畫聽到熟悉輕緩的腳步聲時,她倏然一震,急急地跳下床奔向客廳。

  「喬謹,你總算……回來了。」她雙眸瞪著他身後英姿颯爽的美女,話語結束在支離破碎下。

  喬謹身後的美女好奇地看著音畫。

  「謹,她是誰呀?」美女開口了,聲音清脆有力,煞是好聽。

  音畫只覺得轟地一聲,血液從腦袋瞬間消失……

  她被動地看著、聽著喬謹冷冷地回答,「她就是我跟你說過的代理孕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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