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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可是沒有,時間和希望是最折磨人的東西,它們一點一點地打擊著她的靈魂,把她全身上下殘存的溫暖抽幹。

  音畫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大床上,黝黑柔亮的髮絲更襯托出蒼白失血的小臉,她的心底亂糟糟,一陣抽痛、一陣酸苦,渾然忘卻了應該要起身,她該梳洗一下,也該給自己弄點東西吃。

  可是她沒有力氣,只是絕望地躺在床上讓心痛一分一寸地啃蝕著她的心。

  夜色越來越深,喬謹一夜沒有回來。

  音畫始終靜靜地傾聽著屋裡的動靜,可是除了絕對寂靜裡的時鐘滴答聲外,其餘什麼都沒有。

  沒有開門聲,沒有走動聲,屋內空寂如深邃的海底,什麼聲響都沒有。

  音畫沒有動,她害怕微微一動,就會將整個表相的寂寥寧靜打破了,連她自己也將支離破碎無法拼湊回來。

  夜,更深了。

  §第七章

  喬謹一身汗水淋漓地走進屋內,他微微爬梳過濃密微濕的黑髮,腳下的運動鞋傳來一絲不適的感覺。

  他昨晚回喬家大宅,和祖父母與父母親共進了晚餐,席間他一直心神不寧,儘管大家還是相同地討伐詢問著他究竟何時結婚生子,可是他的表情只有益發冷硬,到最後索性扔下「再問我就打消生個孩子給你們玩的爛主意」一句。

  大家嚇得噤聲不敢再問,生怕他說出做到。

  吃完飯後,他照常與家裡的師兄弟比試拳腳一小時,在他連續無情擊倒了三個師兄和兩個師弟後,已經沒有人敢跟他比試了。

  他怪怪的,卻沒有人敢問他發生什麼事了。

  喬謹就在這種悶悶的情緒下在家裡睡下了,但是他還是一大清早五點就起床,飛快駕車回到了武術館。

  他沒有直接回到三樓,而是在屋外的室外教練場上跑了四、五千公尺,然後才帶著精力依舊充沛的身體走向了三樓。

  她怎麼了?

  昨天晚上有吃飯嗎?她昨日中午只喝了杯柳橙汁,午後又與他翻雲覆雨消耗了不少的力氣,她晚上記得起來吃飯嗎?

  他臉頰肌肉微微一抽,想到了她的不諳廚藝。

  該死的!

  他飛快地踢開運動鞋,沖向客房。

  音畫依舊蜷伏在絲被中,衣衫已經穿好了,可她微微散落的長髮垂落在臉頰肩背上,遮住了一大半小臉。

  她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孤零零的模樣令人為之鼻酸。

  他的心陡然一抽緊,腳步變得徐徐輕緩,慢慢地走近了她。

  「音畫。」他低低地、試探地喚道。

  她沒有動,長長的睫毛微遮住了失神空洞的眼眸,仿佛沉浸在某一個夢魘中,怎麼也掙不開、浮不出。

  他強烈的自責鞭打抽痛著心臟,可是還遠遠不及在見到她憔悴無神時的震痛。

  他坐上床沿,柔軟的床身往下一沉,音畫一顫,好似此刻才有知覺。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伸出手臂將她緊攬入懷中,痛苦低啞地道:「我究竟對你做了什麼?」

  她的笑容不再,原本晶瑩閃亮的眸子黯淡無光,這一切都拜他所賜。

  喬謹從未有一個時刻像現在,那麼深刻地覺得自己是個混蛋。

  他無法細細去思考,也無法用理智考慮全盤策略甚至未來計劃,他只知道此刻的她失神落魄、怯弱無依,他再也不能坐視不管。

  他溫熱的唇急切地熨貼上她的額頭,激起了她微微的顫抖,「音畫,對不起,我不該把你一個人扔下不管,徹夜未歸。」

  她輕顫動著,刹那間神智與感覺都回來了!

  「喬謹!」她緊緊地偎在他胸膛,哽咽地低呼,這一瞬間才有了真實感,「你真的回來了?求求你不要生我的氣,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太無趣、太不乖了,所以才會把你逼走的……求求你不要生我的氣呵!」

  她的頻頻呼喊震碎了喬謹所有的理智與冷靜,他擁緊她,結實有力的雙臂情不自禁地輕輕顫抖著,眸底的痛楚與憐惜強烈如斯,他的心臟都快要被揉碎了。

  音畫……我可憐的音畫。

  她窩在他的懷中,不勝寒苦地道:「我知道我什麼都很笨,我笨手笨腳的,我無法令你快樂,可是求求你給我時間學,我——」

  他緊緊抱住她,臉龐深深埋在她柔軟幽香的髮絲中。

  「音畫,你何苦這樣折磨自己?」他強自振作了一下,咽下喉頭的哽咽,「你吃過了沒有?早餐吃了嗎?」

  她茫然地望著他,「早餐?」

  他心底又飛閃過一陣酸楚,「我猜你連昨天的晚餐都沒吃,對不對?」

  她搖搖頭,鼻音濃重、沙啞地道:「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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