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春色無垠 | 上頁 下頁 |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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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道理說,工筆細緻婉約、美麗秀雅,可是若繪得不好便會流於單薄俗豔,但楊同學的工筆劃極好,牡丹美得富貴動人,卻又自有國色天香的嬌怯,雖僅止一花一葉,卻鋪排完美,畫紙上意盡而未盡,適當的留白更添加了幾許想像空間,將葉底牡丹襯托得更加引人讚歎遐想。」大師續道。 音畫的臉蛋燙得仿佛可以煎蛋了,不過她心底漾滿甜孜孜的感動,很高興大師如此喜歡她的畫。擁有知音人總是令人歡喜啊。 「所以評審們決定了楊同學為此次冠軍。當然,參賽的同學當中也不是人人都畫得各有意境,其中有兩名同學,在此不點出名來,雖然一樣是墨色淋漓的山水畫,有模有樣卻流於匠氣,山水畫首重氣韻,或蒼潤或淡遠或幽邃,可是這兩名同學的畫作卻是明顯賣弄,真是可惜了。」 音畫身旁的兩名女生互看一眼,彼此皆滿臉迫不及待澄清才不是在說她。 「國畫作法極為講究,工夫不足、修養不到家,動筆即錯。古人論畫有云:學畫者先貴立品,立品之人,筆墨之外,自有一種光明正大之概,否則畫雖可觀,卻有一種不正之氣隱躍毫端,文如其人,畫亦然。」大師慎重地道:「僅將這篇論畫與各位同學共勉之,謝謝。」 眾人鼓掌聲大作,雖然聽不太懂全部的意思,倒是被大師莊重的口氣給感動了。 音畫聽入心中更是感動,她一反溫順羞怯地用力鼓掌,臉上的敬佩之意更盛。 果然是大師! 「死老頭子,說了一大堆有的沒有的,誰聽得懂啊?」 沒得名,自大的兩名少女心情已經夠惡劣了。 一年一度的台南市青少年組國畫比賽於焉落幕。 手裡捧著厚厚的五萬元獎金,音畫忍不住戰戰兢兢。 這是她生平拿過最多的錢…… 五萬元,夠她生活好一陣子了,不用再靠院長的接濟……一想到這個,她就忍不住歎了口氣。 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夠報答她老人家的恩情呢? 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是一回事,自幼至今的學雜、生活費都是院長自己攢下的私蓄提供的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如果當初她願意像其他的院童一樣,接受安排到領養家庭生活就好了,這樣也就不會勞煩打擾了院長十二年。院長要支撐偌大的華生孤兒院已是一件相當艱苦又不簡單的事,她又怎能拖累院長呢? 雖然院長口口聲聲要她別擔心,說是現在善心人士、團體對孤兒院的捐贈款極豐厚,可是這麼一大口子的人要吃、要穿,天知道院長是好不容易才省吃儉用撐過來的。 想著、想著,音畫覺得這厚厚的五萬元變得好薄、好少。 「不,我不該將這筆錢留下來,應該要全數拿給院長才對。」她下定決心。 音畫的腳步轉向,往對面的公車站走去。 說服華院長接受五萬元,可花掉了音畫全身的力氣,她回到簡陋的學生宿舍後,整個人沒力地癱倒在小小的床鋪上。 「恭喜、恭喜,聽說你得到全市青少年組國畫冠軍,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讓我們學校失望的。」呂芳玉一身便服蹦蹦跳跳進來,手上還拎了個小蛋糕。 音畫略一抬頭,隨即驚喜地道:「芳玉,你回來啦!這些天都跑哪兒去了?老師每點一次名就念你一次呢!」 「跟我爸去臺北一趟,去得很急,來不及請假。」她嘻嘻哈哈地道.「不要緊啦!我平日品學兼優,頂多回頭補假就行了,再說快畢業了,老師不會不通人情的。」 音畫啼笑皆非,溫柔地道:「你呀!」 「聽說你大出鋒頭,國畫大師還當場誇獎了你一番呢!」芳玉為她高興。 音畫臉紅了,小小聲地道:「你怎麼知道?」 「美術老師說的,他廣為宣傳耶,說校長高興得合不攏嘴,明天又要拿你的獎牌在臺上大大褒獎了。」芳玉與有榮焉。 紅著臉,音畫搖了搖頭,「我不喜歡這樣。」 「就知道你不喜歡太出名,可是全校哪個不知道你楊音畫?如果有人不知道,那個人可能是一整學年度都躲在詩文的糞坑裡上課的。」芳玉有時直率得驚人。 音畫既想遮住她的嘴巴又想笑,簡直不知道該先做哪項才好。「芳玉,去了趟臺北,你絲毫沒有沾染些許文化氣息。」 「臺北是個繁華墮落之城。」芳玉扮了個鬼臉,「跟在你身邊反而還可以學得一點氣質和女人味。」 音畫笑了,再次被這個同學好友打敗。「好漂亮的蛋糕,送我的嗎?」 「當然!對了,幫你辦個盛大宴會好不好?慶祝你擊垮他校高手,奪得冠軍。」芳玉興致勃勃。 音畫連忙搖頭,驚嚇不少,「別害我了,你知道我無福消受。」 她害羞又怕人,去參加比賽已經是她所能做到最大的努力了,一旦要她參加盛大熱鬧的場合,那不如一刀抹了她脖子算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短處,害羞就是她最大的致命敵人。 芳玉又好氣又好笑,「真是沒膽,虧我爸平常老是對著我誇你,什麼人家音畫又乖又有氣質,一站出來就是大家閨秀的模樣,哪像我……」 「猴子一隻?」音畫笑眯眯地打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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