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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原來如此,」他玉面蒙上一層寒光,「這就是你千方百計要本官住驛館和府衙,幾次三番要本官慢慢兒來,緩著點行事的原因。」

  愛愛冷著小臉,冷眼旁觀著知府大人像是被抽離了骨頭般軟癱在地。

  他們經營賭坊雖然財源滾滾來,可也受夠了鳥氣,今日總算可以大大地出一口氣了,就算又被加上一條賄賂官員的罪名,她也甘願!

  子言驚堂木一拍,高聲喝道:「來人,摘去知府的官帽袍帶,先行押下去,待本官取得物證後再行判決!」

  「是!」左右如狼似虎轟然一聲,將嚇癱了的知府大人拖下去。

  全場大快人心,只不過大家都還是憂心著,不知巡按大人會怎生判處愛姑娘。

  「史老闆,」子言眸光閃過深深的痛楚之色,「對於杜阿強狀告之事,你……沒有什麼要辯白的嗎?」

  她微顫了一顫,隨即硬下心腸,「沒有!」

  子言痛苦地凝望著她堅定蒼白的小臉,咬了咬牙,星眸一閉,「杜阿強狀告史愛愛一案……經查屬實,證據確鑿……判史愛愛……罰金一千兩還諸杜阿強,並杖責……三十,罰銀三千兩……以敬效尤。」

  「是!」左右衙役轟然應道,就要上前拖抓愛愛。

  圍觀的眾人紛紛驚呼——

  「大、大人……」

  愛愛小臉慘白,卻夷然不懼,昂然地抬高下巴,大笑起來,「哈哈哈……痛快!本姑娘長這麼大來還沒被杖責過,還是一次杖責三十……真是太痛快了!」

  哼!肉體的痛比起心上那個流著血又痛徹人骨的傷口來,又算得了什麼?

  眼見愛愛一臉從容,豪邁慷慨地被抓下去杖責,子言恨不能以身相代,他緊緊握緊了拳頭……痛苦得幾乎掐出鮮血來。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老天開了他一個多大的玩笑啊!

  愛愛被細心叮囑以軟轎抬回史藥錢賭坊,以往熱熱鬧鬧的賭坊此刻安安靜靜,盈盈和多多焦急地在門口等著,沒想到等回的卻是奄奄一息,滿股血漬淋漓的愛愛。

  「愛愛!」

  「愛姑娘……」阿東、阿西、阿南、阿北急急接過手來,小心翼翼地抬著她往樓上去。

  衙役們歎了一口氣,好意地道:「盈姑娘,多姑娘,愛姑娘被杖責了三十個板子……晚上可能會發起燒來,你們得快點去找個好大夫來幫她上藥診治,否則她的身子禁受不住的。」

  被杖責三十板?!

  盈盈和多多面色慘然若紙,「為什麼會這樣?」

  衙役欲言又止,「唉,愛姑娘今兒不知道怎麼了,像是大受刺激,把好多事兒都給掀了出來,還承認了用熏香與騙局坑害杜阿強……這明明就不是她的原故,為什麼她要承認呢?那個瘋子賭是十年前被早已關門的「黑心賭場」給坑的,關愛姑娘什麼事兒……」

  「又跟瘋子賭有什麼關係?」她們越聽越膽顫心驚,迷糊了起來。

  「總之……噯,我也不明白,還是等愛姑娘清醒之後你們再慢慢兒問她吧!」衙役們搖著頭走了。

  多多哭了起來,「都是我,我早該攔著她別讓她上堂的。」

  「不,是我。」盈盈聲音冷靜,嬌容卻是一片慘然無色,「我是史藥錢管賬、管事的,這件事責任在我,應該上堂的也是我,不該是愛愛被刑罰成這樣。」

  阿南咚咚咚地跑了下來,急慌慌地道:「盈姑娘,多姑娘,你們快點上來呀……愛姑娘她……不好了……」

  「愛愛!」她們再也顧不得白責,飛快惶急地沖上樓了。

  靜夜,皓月當空,悄星無語。

  子言玉面煞白,幽幽地佇立在史藥錢賭坊的門口。

  抬頭憑望,黝暗無人的賭坊小樓惟有頂樓處隱隱透出暈黃燈光……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她……現在好嗎?

  子言止不住衷心傾心的思念與憂傷,癡癡守立在窗下……

  一他知道,今日這三十大板打得奇重無比,愛愛此刻只怕是傷勢不輕;他多想沖上樓去守在她床邊身畔,緊握著她的手寸步不要離開了。

  可是他不敢……

  他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會是杜阿強口中那般陰險狠毒的賭坊老闆,只是今日證據確鑿,就連她自己都一口承認了,以當時的情勢,根本不容得他再多做遲疑。

  他痛楚地閉了閉眼睛,臉龐蒼白無血色,低低自喃:「對不起……我當時……別無選擇。」

  他先前的判決雷厲風行,公正無私,怎可以對她就另眼相待?他身受皇恩,身負重任,有責任為百姓伸張正義與公道,不能因為兒女私情就壞了天理國法。

  只是為何判決完了之後,他竟有前所未有的失落與惶惑感?

  難道他的判決有誤?亦或是他的情感已經完完全全取代了理智?

  「愛愛……」他抬頭眺望窗口,眸底有隱隱淚光,內心卻強烈掙扎得好不痛苦……

  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究竟是他愛的那個?還是他全然不認識的那個?

  他該……相信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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