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滿袖春風 | 上頁 下頁 |
| 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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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隨風焦躁地來回踱步,幾乎都快把地上堅固的青磚給踩穿了。 「開苞?當花魁?」他猛然停住腳步,濃眉緊蹙得都快打成死結了。「哪個不要命的男人敢碰她一根寒毛試試看!」 眾人查遍前朝和今朝所有律規法令,忙得人仰馬翻焦頭爛額,結果卻是——無、法、可、管! 「該死!」沈隨風重重捶了桌面一記,絲毫不理會拳頭指節乍然爆開的劇痛。 難道他真要眼睜睜看著下個月一到,由著她興高采烈歡天喜地的把自己給賣了嗎? 沈隨風胸口強烈灼燒著憤怒和心痛,還有他死也不肯承認的濃濃嫉妒,煩躁得直想狠狠打斷什麼來發洩一下。 不!冷靜! 他可是素來沉穩內斂、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沈隨風,將來平步青雲封侯拜相指日可待的那個沈隨風,怎麼可能被一個小小女子就搞得他暈頭轉向、暴躁失常? 「仔細想想,我何必這麼生氣呢?不過就是一個吻,不過就是一個頑劣固執不通的女人,不過就是一個沒有善惡是非禮義廉恥概念的——」他揉了揉糾結的眉心,努力深呼吸,試圖恢復往日的清明沉靜。「笨蛋!」 倘若她真的那麼執迷不悟,他又何必替她的清白著急煩躁困擾? 他又不是真的愛上她,犯得著跟個瘋子似的團團轉? 沈隨風猛然一震,呼吸僵止了。 難道—— 他真的愛上她了? 看著美麗得幾乎令人無法呼吸的華服麗裳,曹綠袖原以為她會迫不及待一一試穿。 但是不知怎的,她卻意興闌珊地隨意看了幾眼、摸了幾下就擱一邊,神情蕭索地望著窗外發呆。 到底是怎麼了?這不是她盼了十多年的美夢成真嗎? 她成為花魁娘子、傾城名妓的大好機會就要來臨了,她遠大的志向,錦繡的前程,眼看著就要實現了,可她為什麼沒有自己期待中的那麼快樂呢? 曹綠袖一手支著下巴,覺得心底悶悶的、怪怪的,總有說不出來的難受。 「都是那個討厭鬼,幹嘛說一些有的沒的來破壞人家的心情呀?」她貝齒緊咬,臉上怒氣難消。「搞得我當花魁是什麼殺人放火的壞勾當……奇怪了,他不是有點喜歡我嗎?既然喜歡我,那以後多多捧我的場、點我的堂會不就得了?」 到底是在發什麼飆,抓什麼狂啊? 嘴上說是這樣說,可是曹綠袖只要一想到他憤怒受傷氣惱的表情,就有種好像自己真的做錯了什麼事的感覺。 「哎呀!煩死了!」她猛地站了起來,隨手抓了一件披風便往外走。「再想下去頭都要爆了,我要出去透透氣!」 穿上套帽披風的原因是為了偷偷摸摸躲開她娘的視線——自從曹媚娘開始大動作大手筆地張羅起曹綠袖的開苞競標大會後,為了保持神秘感,就規定她再也不能出去抛頭露面,而且每天都要以牛乳沐浴,好讓身子在一個月後變得雪白細緻滑如凝脂。 唉,原來要當花魁的條件和事前準備還真不少,除了琴棋書畫得加強練習外,舉凡媚眼的拋法、嘴唇的笑法、身段的扭法、蓮步的走法……都各有講究之處,學得她都快累死斷氣了。 她懷疑娘根本就是公報私仇,故意要讓她知道花魁名妓可不是靠耍耍嘴皮子就能成事的。 幸好她自小的研究功夫可沒白做,都見慣眼熟了的東西,自然一點就通。 開什麼玩笑?她曹綠袖可是塊天生就註定當花魁的好材料呢! 胡思亂想間,她也沒忘了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小小翼翼地穿花拂柳溜出了挽翠樓。 終於,再度見到了久違的京城好風光。 「嘩!」曹綠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小臉滿是陶醉的喜悅。「真是風輕日暖花生煙好一個詩情畫意的春天啊!」 堤岸翠綠楊柳輕輕隨風飄動著,碧草如茵,花香十里,伴隨著往來遊人如織和熱鬧擾攘的街市吆喝聲,宛然一幅盛世太平的美麗織錦圖。 她突然想到了娘說過的,等做了花魁,輕易就不得出門,要日日都在那棟象徵著豔冠群芳、美絕天下的繡樓裡待著,閒時吟詩作對、操琴弈棋,不然就是描唇畫眉點胭脂,好等待貴客臨門。 曹綠袖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一刹那地恍神。 聽起來好美、好高貴、好有氣質也好——悶哪! 「以後就真的不能常常出來遛達了嗎?」她喃喃自語,臉上神情有些失落,隨即悚然一驚。「我在想什麼啊?只要能夠成為愛慕者眾的萬人迷,能不能常常出來蹦蹦跳跳玩耍看風景,又有什麼關係?」 對!當花魁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什麼都可以捨棄! 可是—— 「我當了花魁,他一定會更生我的氣吧?」她心下掠過一抹苦澀的滋味,喉頭莫名發緊。 「他那麼愛面子,口口聲聲講究的都是禮義道德,還是個正三品的朝廷命官,禮部大員……」她眸光黯淡下來,悶悶不樂地道:「往後,他一定是不肯再見我的了。」 真是的,舉朝上下有哪個官員沒有到秦樓楚館見識過的呀? 就算不是人人都為色,可點堂會唱曲兒也早就是附庸風雅的尋常事了,偏偏就他這麼死腦筋。 萬一這個死腦筋的傢伙將來真的再也不見她、不理她了,那該怎麼辦才好? 她心兒莫名惴惴不安,胃裡亂糟糟,腦子更是一團漿糊似的,所有的歡欣雀躍都不知到哪兒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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