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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謝謝您救我。」她的語氣仍有三分謹慎與疏離,清瘦的小臉蛋仰望著他時,眼神虛虛的。「我,咳,民女現下沒事了,刀子該告辭。」

  「你是要去找那個叫什麼虎子的男人?!」他臉色微變,神情又難看了起來。

  「你就為了那種亂七八糟的人便不拿自己身子當回事兒?」

  獨孤旦瑟縮了下,隨即被他口氣裡的憤怒與輕蔑惹惱了,衝口而出:「什麼叫虎子的男人?他是我義弟,不是旁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人!」

  「義弟?」他頓了頓,黑眸眯了起來,「當真只是義弟?」

  「他還拿我當哥哥看呢,怎麼就不是義弟了?」她被他緊迫盯人的追問搞得炸毛了,氣呼呼地道,「況且我同他是什麼關係又同你——主公有半文錢關係嗎?」高壑突然笑了起來,眉眼間透著掩不住的歡喜。

  她一時看傻了眼,更被他突如其來的笑容弄得渾身寒毛直豎。

  怎麼,怎麼就笑了呢?

  若按常理,他堂堂一國之君被個無品無級的無名小卒出言衝撞,不是該龍顏大怒,然後命人把她拖下去砍了嗎?

  就連在南齊小小的侯府裡,侯爺只要一發火就最愛杖斃下人,怎麼這套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威權霸道,到他這裡全走樣了?

  「孤果然還是習慣你這真性情。」他撫掌笑歎。「好,好得很。」

  好……好個屁!

  獨孤旦忽然有種被耍弄的感覺,若是換作未知曉他身份前,許是會毫不客氣再給他的腳丫子一記好看,可如今……

  幼稚!她也只敢在心底腹誹。

  「你若答應喝了這盞燕窩,好好養身子,孤便答應救你義弟,」他微笑,「如何?這筆交易不虧吧?」

  她張了張嘴,想問他何故侍她這般好,卻又直覺自己不會喜歡答案,只得假作無視他眸中的笑意,低聲道:「……謝主公。」

  「乖。」

  「咳咳咳……」她被燕窩嗆到了。

  幾日後,獨孤旦才從一個殷殷勤勤的侍人口中得知,虎子已經被帶到西郊大營投軍了。

  「怎麼……為什麼……」她的雙手正被太醫仔細地包紮著,聞訊激動得霍然起身,柔軟的錦絹登時勒疼了手心,一陣陣熱辣辣的熱痛。

  「嘶——」

  太醫和侍人們見狀嚇得臉都白了,撲通撲通跟下水丸子似的齊齊跪倒在地。

  「臣下該死——」

  「奴下該死——」

  獨孤旦反被唬了一跳,慌張急亂地忙要扶起。「快起快起,我沒事兒,犯不著什麼該死不該死的,這兒沒人該死……都起來吧!」

  「謝主子娘娘寬待不罪。」太醫和侍人們千恩萬謝,這才戰戰兢兢的爬起來。

  「我不是你們的主子娘娘,你們都誤會了。」她好想歎氣,可見面前這一張張小心翼翼噤若寒蟀的臉,不禁越發氣悶,卻也不敢再稍露丁點怏怏不快了。

  「呃,我是說,無事了,繼續吧。」

  「諾。」太醫大鬆口氣,匆匆抹了記冷汗,殷切討好地接著幫她紮裹手掌的傷處,這下更添了七分小心。

  好不習慣……

  獨孤旦忍不住回想起自己過去在候府當嫡長大小姐時,有沒有過這等氣勢凌人的風光時候?

  嗯,沒有,一向是庶妹獨孤窈還比她這個正宗的嫡女要威風八面多多了。思及此,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是被自己忽略了?

  腦中靈光一閃,獨孤旦的臉色登時難看至極。

  獨、孤、窈。

  獨孤窈不正是南齊這次上獻至北齊和親的美人嗎?那麼——那麼此刻她也在這座北齊宮殿裡,還是高壑後宮三千的妃嬪之一?!

  刹那間,獨孤旦不知怎的胸口一絞,湧上陣陣翻騰欲嘔之感。

  霎時,她的眼神清冷了起來。

  就算是死,她也決計不要跟獨孤窈同處一地!

  更別提她們母女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現下獨孤窈是雄霸一方北齊高壑帝的女人,依她一貫的攀高踩低、得勢猖狂,以自己目前這手無銀毫無勢力的窘境,又如何能敵得了她?

  走吧,就趁還未與獨孤窈狹路相逢的時候,她得速速離開這個危險之地,直待異日自己能打下一片天后,再做謀算。

  她深吸一口氣,強穩住心神問道:「你說,虎子已經投軍,是他自己願意的嗎?」

  那報信的侍人忙應道:「是,主公已命人問清那位虎郎君的意思,郎思確實想留在我軍中效力,掙出軍功光耀門楣,請主子娘娘莫擔心。」

  「虎子……」她神情鬱鬱,輕輕一歎。「那也好,男兒有志氣自能魚躍鳥飛,任爾開闊。」

  獨孤旦不只一次感慨,若自己是男兒身便好了。

  若是男兒身,當不至於在侯府中處處落下風,任人宰割,就是出了侯府,也能赤手空拳闖出名號,不像此刻,因女兒之身時時制肘受限。

  正落寞思忖間,不知不覺太醫與侍人們已經悄悄退下,一個低沉渾厚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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