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君王沒尺度 | 上頁 下頁 |
| 二 |
|
|
|
「還好還好,有驢車可坐,要不這北上北齊何止百里,老婆子我就是跑斷了腿也跟不上啊!」 「噯,你們說,怎地不見北齊前來迎親的人馬呢?」 「老姊姊我說你也太不曉事了,咱們南齊地小國弱,送個和親的妃子到北齊大國去,難不成還要人家國君特地當一回事嗎?我聽我那在衙門當差的親家說呀,北朝四國可強大了,鄰國爭著想送進宮的公主貴女那是成捆成捆的,咱們家窈姑子身分再貴重,能重得過人公主去?」 「你這老貨跟天借了膽子啊,竟敢私下妄議主子?哼,就算窈姑子身分比不上旁國公主又怎的?那些公主有咱們窈姑子生得美若天仙嗎?」 「就是就是,這男人最愛的不就是美人兒嗎?任憑他北齊帝再怎麼英明神武,只要是個男的,就會被咱們窈姑子給迷住的。」 「唉,這世道就是這樣,人生得美、命又好,那是一輩子榮華富貴不愁了。」有個老嬤嬤忍不住低歎一聲。「可憐人比人氣死人,一樣都是侯府的貴女姑子,那旦姑子就是命苦啊!」 仿佛觸及了不可言說的禁忌般,嬤嬤們個個僵滯沉默了起來。 半晌後,有個嬤嬤重咳了一聲,凌厲地道:「噤口!都不准再說這人了!往後誰再多說一字就是個死!」 嬤嬤們登時噤若寒蟬,忙埋頭疾走,是沒人再敢為獨孤旦抱不平了。 也無人發覺那默默跟在後頭的瘦小身影幾時消失無蹤。 獨孤旦是在聽到護衛說再兩裡路就跟朝廷送親大隊伍會合時,便警覺地溜入了夜色草叢裡。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她悄悄地竄進了足有一人高的芒草叢中,清冷的晚風刮來的凜冽雖然被芒草遮擋了大半,卻也被那邊緣銳利的芒草不時割劃,搞得跟凌遲現場似的。 「嘶……」 「噢……」 「什麼鬼啊……」 儘管她已經努力把大氅拉高想掩住臉蛋兒,還是被割得低聲慘叫連連。 要人老命了,不是出了侯府、離了那票衰人就應該可以順風順水否極泰來了嗎? 那連鑽個草叢都能鑽進芒草堆裡的霉運到底是啥子回事?還有,天蒼蒼野茫茫,這片芒草到底哪裡是個頭啊? 獨孤旦一陣狂奔亂鑽,跟無頭蒼蠅似的先是直線跑,後來又是左彎右拐,可鑽了大半天,硬是鑽不出這片似乎綿延到天邊無止境的犀利芒草,倒是被割得一頭一臉的細血,最後力竭氣苦地跌坐在地上大喘氣。 「是……」她氣虛息短,小嘴兒都蒼白哆嗦了。「鬼……打牆……啊?」 這、不、合、理! 獨孤旦在原地氣喘如牛了好半天,在黑漆漆密麻麻的芒草包圍之下,終於還是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是這樣做解的嗎──先養精蓄銳吃飽喝足,再來想個脫身之計。 她抖著陣陣刺疼的小手,也懶怠檢查掌背手臂被劃了幾道傷痕,小心翼翼地解下背後的包袱,取出了一隻水囊喝了兩口水稍潤潤喉,因怕接下來水源不易找,雖然喉嚨還是幹得慌,仍舊忍痛把水囊堵口放回包袱,再摸出了一個炸得金黃皮酥的餢鍮。 這餢鍮形狀圓圈,乃是取自發好的面,搓揉成一個大環,入鍋炸得酥黃,瀝幹油後懸掛起來貯存,外出或走遠門的時候當乾糧用,餓了便啃個幾口,極為抗饑。 她特意把餢鍮做得小了些好放包袱,當初唯恐給人發覺了異樣,還是自己趁夜深,廚娘都睡下了才摸到灶下發麵炸圈,抱著十隻炸好的餢鍮偷偷摸摸想溜回房時,還被迫給後院看門老驢頭養的阿黃一個當封口費。 人落魄倒楣的時候,連只狗都會來趁火打劫,這世上究竟還有沒有天理了? 「唉。」她垂頭喪氣地咬了一口餢鍮,嚼著又香又酥又硬實的口感,越吃越帶勁兒,忍不住狼吞虎嚥了起來。 就在此時,她突然看見一隻黝黑修長的手不知自哪兒伸出,一把攫去了她手上咬了半圈的餢鍮。 鬼──獨孤旦心一緊,一聲尖叫硬生生卡在喉嚨。 沒有沖喉而出的原因,是一片迅速遞到她眼前閃亮亮的……金葉子? 金子?! 「呃……金……」她眼睛都看直了。「金……」 一個身形高大神色冷峻的男子自芒草叢一角出現,手中拿著剛剛不久前還在她手上的半隻餢鍮,濃眉緊蹙,面帶不屑,卻還是三兩下地咬吃了一空。 「炸老了。」 「咳,不好意思,那時候太緊張沒顧看火……」獨孤旦猛然醒覺過來,霎時手比腦袋快,咻地將金葉子攢在掌心裡後,急急後退防備地瞪著他。「你──你誰啊?你是人是鬼?」 「金葉子都給你搶到手裡了,你還問孤──」男人濃眉皺得更緊,顯是不悅。「問我是人是鬼?」 這種被冤枉了的傲嬌憋屈不爽口氣是咋回事? 她隨即回過神來,也惡聲惡氣道:「不是孤魂野鬼搶人家供品……不對,呸呸呸!我是說,是你先搶我餢鍮的!」 「買。」男人冷冷地強調,「一片金葉子買你半隻餢鍮,還是你賺了。」 呃,也對。 獨孤旦心虛尷尬了一下,不由乾巴巴地陪笑,笑著笑著忽然發覺不對了,他、他他他……怎麼就不請自取地扯開她的包袱,大剌剌地抓了她剩下的餢鍮就塞進他自己懷裡? 她人就在現場,他就算要搶劫也打個招呼好嗎?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