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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想必是藉機拉攏那個裝可憐的狐媚子,好攏絡住皇上的心……哼!

  皇后故意置若罔聞,對喬婉招手一笑。「婉妹妹來本宮這兒坐吧,等會琴一到,也好就近操持給我們欣賞、欣賞。」

  杜子春幾時被這樣冷落漠視過,不禁又羞又辱,氣得臉都漲紅了。

  信武帝早習慣了這些後宮佳麗為自己爭風吃醋,甚至還頗為洋洋自得,自顧自地和朱爾靜飲酒,也沒當一回事。

  「皇兄,」倒是朱爾靜覷了個空,湊近兄長耳畔低聲道:「看來我這些嫂子個個恨不得把您搶過來,一把含在嘴裡才甘心哪!」

  「哈哈哈……禦弟說得是。」信武帝樂得合不攏嘴。「不過女人嘛,就是愛拈酸喝醋,也不想想朕可是一國之君,天下美女皆盡屬朕所有,朕今兒愛睡哪個就睡哪個,又幾時輪到她們那些心胸狹窄、窮極無聊的女人作主了?」

  朱爾靜也笑了,滿富興味的眸子底卻風雷隱隱。

  他最心愛的女人,在這個「君王」眼裡,竟也被歸類于後宮心胸狹窄、窮極無聊的女人堆裡?!

  婉婉的慧黠、體貼和純真美好,朱信武竟是瞎了狗眼,半點也不懂得憐愛珍惜?

  朱爾靜胸口痛楚又酸苦地憋著一口氣,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

  朱信武不懂得珍視婉婉,令他忿忿不平,可倘若朱信武當真夜夜臨幸婉婉,他光想就快發瘋了。

  然而婉婉若不能得朱信武專寵,又于他大業有礙,那麼他倆為此所做的慘烈犧牲不就白廢了?

  朱爾靜,你究竟想怎麼樣?!

  他只覺心如刀割,呼吸困難了起來,拿著琥珀杯的修長手指微微顫抖。

  就在此時,清脆空靈琴聲幽幽響起,彷佛劃開了陰鬱的沉沉烏雲,隨之清雅婉轉琴音若顆顆珠玉輕敲,又宛若晶瑩雨水點點彈落湖面,令人不由得靜下心來,細細聆聽。

  眾人不禁屏息了,所有訕笑的、嫉妒的、厭惡的眸光在這一瞬間彷佛全消失了,天地之間,唯有此琴此景……

  朱爾靜凝神專注地望向纖手輕撩,琴弦顫動,琴音倏地盤旋而上,繼而緩緩輕落,化作曲意纏綿呢喃的喬婉……

  她眸光未抬,像是全神貫注於彈琴,可他卻知道,她是藉著琴聲向自己傾訴千言萬語、綿綿衷情。

  因為此時此刻,縱然他們兩心相依,卻誰也不能朝對方再多看一眼。

  朱爾靜眼眶濕潤,胸口灼熱,一顆心糾結得更緊了。

  入夜,下了一場雨。

  喬婉佇立在窗口,望著琉璃瓦簷滴滴答答落下的雨滴,清麗容顏籠罩著一抹淡淡輕愁。

  「娘娘,春妃娘娘差人來,說請您至上林苑中桃花香榭一敘。」潔兒急步進來稟告。

  「這麼晚了?」她一怔,回過頭來。「春妃娘娘可有說是什麼要緊事?」

  「娘娘,牡丹殿那兒的人可蠻橫了,就連來傳話的大丫頭都凶巴巴的,好似您成天沒事,就等著被他們家的春妃娘娘支使來支使去的。」潔兒每每想起就難掩氣憤。

  「快別胡說,要是讓人聽見可就不好了。」她連忙搖搖頭,神情謹慎。「知道嗎?」

  「可婢子說的都是真話……」潔兒還理直氣壯。

  喬婉注視著今年十六歲,天真單純得就像自己當年的潔兒,不禁感慨萬千。

  「想當初我剛進宮時,也是個頑皮的,想什麼便說什麼。後來撞得頭破血流了才知道,這後宮豈是容許我們說真話的地方?」她幾乎忘了那種天高地闊、自由自在的滋味了。「心直口快,在宮裡從來就不是件好事。」

  潔兒吐了吐舌。「婢子也曉得自個兒嘴快,幸虧服侍到娘娘您這麼好的主子,要不婢子恐怕早被攆出宮去了。」

  「要當真能被攆出宮,恢復自由之身,那還是你的好福氣呢!」素兒捧著一盅安神茶跨過門檻走進來,「怕就怕遇上了個蠻橫的主子,亂棍打死了你,還不是當條狗似的往化人場一扔?」

  「素兒姊姊,你幹嘛老是說這麼恐怖的話呀?」潔兒嚇得猛眨眼。

  「好教你知道厲害。」素兒恫喝她,「瞧你以後還敢不敢口無遮攔,替主子招禍。」

  「不敢了不敢了……」相較之下,潔兒還更怕這個不苟言笑的侍女姊姊。「潔兒發誓,以後絕對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再亂說話了。」

  「我賭你一走出這個門就忘了。」素兒沒好氣道。

  「素兒姊姊,你好瞭解我喔……」潔兒傻笑。

  縱然滿腹心事,喬婉還是不禁被她倆逗笑了。「好了好了,要再耽擱下去,咱們三個待會恐怕都得挨上春妃娘娘的亂棍了。」

  「可外頭正下雨呢,主子真要去?」潔兒睜大眼問道。

  「會無好會,宴無好宴,還請娘娘三思。」素兒也謹慎地道。

  她略一沉吟。「那這樣吧,潔兒陪我去,素兒,就勞煩你到皇后娘娘那兒稟一聲,說春妃邀約桃花水榭,如若皇后娘娘不棄,或者願意同我們一起靜夜賞雨喝茶。」

  素兒眸光一閃,略覺寬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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