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退貨將軍看走眼 | 上頁 下頁
二十


  「那好吧,你就試試。可我話先說在前頭,要是你手腳不合用不勤快,我可是不能留人的。」

  「謝謝老闆,我會好好做事的。」她一臉欣喜地道謝。

  待老闆離去後,傅良辰閂好柴房簡陋的門板,長長籲了一口氣,臉上的喜色被一抹疲倦取代了。

  她食不知味地咬著已經微涼的饅頭,一口一口地將之吃下肚去,吃得噎喉了,便用熱水潤著慢慢咽下。

  她現在需要養好力氣,才有辦法應付接下來艱難流離的生活。

  如果她沒料錯的話,現在國公府一定動員了大批人手要找回她……不管她與將軍之間如何,公婆是決計不會眼睜睜看著她走而不聞不問的,所以她必須想辦法先度過這一波的捜查尋找。

  這裡離京城不遠,客棧又是人來人往的地方,人總是最容易忽略就在眼皮子底下的事物,所以她猜測,國公府應該無人聯想到她竟會待在一家客棧裡作活。

  「我果然還是適合這樣隨風落地、賤養賤活的生活。」她淡淡的自我解嘲。

  在把心中所有的痛苦悲傷和絕望統統深埋入土後,她第一時間想著不是尋死,而是該怎麼活下去。

  如何活下去,如何完成父親的遺願,成了支撐她繼續走下去的唯一力量。

  傅良辰慢慢將兩個冷饅頭都吃完,慢慢喝完了一壺的水,用大氅緊緊包裹住自己,努力在柴禾堆間找到一個最容易睡去的姿勢,而後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不去想,今天起,她又是孑然一身的孤兒了……

  不去想,她癡癡守著的一切信念已然成灰……不去想,翊人哥哥其實只活在了她過去那個最美、最好的夢裡……

  當意識漸漸迷蒙,她沒有發覺,自己終究還是哭了。

  大雪紛紛而落,籠罩了京城。

  蕭國公府大門深鎖,閉門謝客,已經整整七天了。

  這七天裡,國公長籲短歎,夫人臥病在床,下人們個個垂頭喪氣、彷佛失家之犬,再無一絲過節的喜氣。

  在此同時,蕭翊人卻是忙得焦頭爛額,俊朗剛毅的臉龐每天都是黑的,一天比一天更煩躁,尤其蕭一傳回來的消息一次比一次更令人慍怒、失望:

  稟主上:查,當日曾有一女子符合少夫人形容模樣,雇東口大街衛家車馬舖的馬車出城,該名車夫依少夫人之言將其置於十里亭,而後續將空馬車駕往平鎮再行返回。

  稟主上:查,於市集一舊衣舖尋得少夫人衣飾,據該名舖主所言,少夫人換去之衣皆為中年婦人衣衫,應是已喬裝打扮。

  稟主上:屬下該死,至今仍未尋得少夫人下落,然屬下已四面八方佈線而去,全力搜查中……

  「良辰,我竟小看了你。」他神情陰鬱地喃喃低語,大手輕撫過那些由暗衛買回的她的衣飾,心中莫名地悶痛起來。

  這些衣裳雖然做工精細,料子高雅,卻皆是素色,僅有袖口和裙擺處繡著些小小的梅花或飛葉的花樣,哪有一分堂堂國公府少夫人的尊貴氣勢?

  他驀然想起,她小時候穿得便極素淨的,至多是淡淡的粉櫻色、淺黃色,可更多的是月牙衫和清新如竹的淡綠衫子。

  婉約似月,人淡如菊……他胸口隱隱翻騰著、絞擰著異樣的情緒,似熟悉又陌生,恍若曾經有過的,卻已被他遺忘了的心疼和不舍……

  蕭翊人悚然一驚,硬生生將那失控的心緒拉了回來。

  「不,我只是曾經同情她,就算曾有過一絲憐惜,也不在她算計著嫁入國公府、當上將軍夫人之時便統統沒了!」他深吸一口氣,強硬地告訴自己。

  對她,毋須再心軟。

  他現在極力要找回她,不過就是國公府和將軍府丟不起這個人,還有為了他爹娘……此外,她一個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能去哪?現下世道雖尚可稱太平,可依然算不上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她又是個女子,萬一……萬一遇到什麼危險,又該如何?

  他越想心緒越是沉鬱,忽然再也坐不住地起身,大步往外走,只想離開這氣悶難當的地方。

  雪花靜靜落下,寒風一撲面,他腦子清醒了許多,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清新冷冽的氣息,漸漸鎮定下心神。

  他信步走過回廊、柳牆,看著漸漸變得白茫茫的園林,那幾株紅梅開得極豔,他驀地止住腳步,負著手,怔怔地望著那梅樹。

  忽就想起了那天他刻意陪著古瑤兒賞梅,故意想教她知難而退,認清身分,她就呆呆地站在這個地方,小臉白得跟雪一樣。

  他胸口一痛,負在身後的大手抖了一下,下意識地緊握成拳……下一瞬,像是要逃離什麼似地急急邁離了此處。

  蕭翊人步伐疾如風地來到國公府的馬廄外,面色已經恢復正常,他打算來看看陪伴他征戰無數的奔雷和昔日的兩匹愛駒……流星和追月。

  兩年前走得急,未能把流星和追月帶回北地,這次時間充裕,自是可以好好安排一下,讓它們跟著他回去。

  「華年姑娘,你放心,流星和追月我們都照顧得好好的,就是這些天沒見到少夫人,它們精神也蔫蔫的。」一名馬夫歎了口氣。

  蕭翊人聞言,腳步倏停。

  隔著一道牆,一個女聲忿忿然地響起。

  「我一個小奴婢哪有什麼好不放心的?若不是少夫人最寶貝這兩匹馬,離開前還留了信叮囑,我才不想替它們送糖角和炒豆來呢!」

  「唉,少夫人平時都是親自幫流星和追月刷馬的,再忙也會送它們愛吃的糖角和炒豆,現下一不在,流星和追月像是知道了似的,連草料都不怎麼吃了。」

  馬夫聲音有些黯然,感歎地道:「這馬兒有靈性,也知道誰是真心待它好的。」

  「就是說嘛。」華年再忍不住,氣憤地道:「依我說大少爺在這件事兒上,還真不如這兩匹馬,連是真心是假意的都分辨不出……」

  「噓、噓,華年姑娘,你小點兒聲,妄議主子是人邪呀!」馬夫緊張地道。

  「我、我這不是為少夫人不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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