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退貨將軍看走眼 | 上頁 下頁 |
| 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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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剩餘的車資都給了老車夫,小心翼翼地將裝著碎銀子和銅錢的荷包揣回懷裡,幾張銀票是貼身地縫在裡衣內的,背上背的包袱裡只有幾件替換衣裳。 小時候逃難的那一年,令她學會了如何隱沒在市井間過活,如何把自己變成最不起眼的影子,悄悄地融入人群中不見。 「姑娘,你自己多保重。」老車夫像是想再向她多叮嚀一句,可她已低頭轉身走離官道,往另一端的山林小徑走去。 老車夫看著那小姑娘孤獨遠去的背影,也不知怎麼回事,心窩忽然有些酸酸的。 「唉。」他歎氣搖了搖頭,卻識相地不再多作尋思。 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總之這個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傅良辰走入寂靜的山林小路中,她不知道這裡最後會通往哪裡,可是她知道蕭國公府現在一定炸翻天了,公公婆婆定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離府而不聞不問,所以她現在首要之務便是想辦法避過國公府的人馬。 她以前從沒想到過,有朝一日她要逃離的會是「自己人」。 兜兜轉轉了一圈,縱容自己胡塗幸福了十多年,曾經誤以為只要挖心掏肺地去愛一個人,全心全意待一個人好,為他做盡了所有的事,時日久了,他總能感覺到她的心,總願意稍稍回應她些許溫情…… 她不懂,為什麼她自幼視他如天,只要能陪他伴他,哪怕只能遠遠地偷瞧一眼也好,可他為什麼總厭她煩她,時至今日,寧願長駐北地、甘納平妻,也不願給她一絲絲守候他的機會? 人心,不都是肉做的嗎?為什麼他的心能這麼硬、這麼冷,這麼無動於衷? 可現如今,她總算看明白了——不過是因為他不愛她罷了。 因為不喜,不愛,所以她好與不好,歡喜與否,傷心與否,期盼什麼、害怕什麼……又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她木然地望著眼前蕭瑟的枯林冬景,厚厚的雪掩蓋住了落葉泥土,每走過一步,踏在冰珠上的喀喀聲,都像是輕輕踩碎了她的心…… 老國公萬萬沒想到,自己才下朝和三五好友偷閒去酒樓吃了頓酒,家裡轉眼竟已是天翻地覆。 兒子直挺挺地跪在蕭家宗祠香案前,一臉病容的老妻淚漣漣地拿著家法要打要殺的,就連那位古姑娘也死命地撲在兒子身上,毫不知羞地摟著哭喊著:「老夫人,您要罰他就罰我吧!就算要我替將軍死了我也心甘情願!」 「你……你……」蕭何氏氣得一口氣險些上不來,「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出去!你給我出去!今天若不是你這攪家精來壞我一家和樂,我的辰兒也不會走……你滾!滾!」 「母親,是孩兒的錯,不幹瑤兒的事。」蕭翊人英俊的面容繃得緊緊的,眸底掠過一絲黯然和不甘,低聲阻止道。 「好,好……」蕭何氏鬢髮亂,面慘白,抖著手指著他。「這才是我養的好兒子……你也給我滾,帶著她滾回北地去!」 「娘!」他猛然抬頭,大驚。 「老夫人,您別生氣,我去找傅姐姐回來,我去求她回來……」 古瑤兒重重跪在她面前,美麗的臉龐再不見一絲倔強,而是忍辱負重地泣道:「請老夫人莫責怪將軍……瑤兒願意退出,成全將軍和傅姐姐夫妻……」 「你、你……」蕭何氏卻已是氣到面色慘然,心灰欲死。「冤哼!唯啊……」 「發生了什麼事?」老國公微醺的酒意至此已是涓滴不剩,蒼眉橫豎,咬牙切齒地質問:「誰他娘的來告訴老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所有人不約而同僵住了。 死寂在空氣中漸漸蔓延、凝結,偌大的宗祠大堂裡,靜得唯剩壓抑的沉沉心跳聲。 「父親,」蕭翊人閉了閉眼,抑下歎息,俊容透著一絲傲然不羈,堅定地將一切攬在身上。「良辰自請下堂,兒子——允了。」 下一瞬,老國公重重摑了他一巴掌,面色漲紅如血,緊攥著巨缽般的鐵拳,渾身劇烈顫抖著,在眾人的驚叫聲中,一記又一記的重拳如暴雨般落在兒子身上。 蕭翊人精壯的身軀被毆揍得砰砰巨響,他嘴角溢血,依舊咬緊牙關,沉默地挺直著腰背默默受著,任憑老父槌打。 「老爺,老爺不要啊!老爺,您冷靜點,有話好說……」蕭何氏哭著扯住丈夫的手臂,嗚嗚不成聲。「您打死兒子也沒用……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把辰兒找回來啊……」 「找回來?」老國公又氣又急,眼眶赤熱,喉頭哽住了。「這混蛋一天不悔悟,媳婦兒回來也只是繼續受他折磨……況且,況且咱們現如今還有什麼顏面求那孩子回家來?我、我對不起傅世弟啊!」 「不不,我的辰兒最心軟了,咱們好好同她說,保證以後絕不再教她受委屈,她會回來的……」 蕭何氏以袖掩面,再忍不住地落淚紛紛,嗚咽難言。 蕭翊人震撼地看著父母激動得老淚縱橫的模樣,他只覺喉頭一陣一陣發緊,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竟像是鑄下了滔天大錯。 可是,怎麼會? 只不過就是一個媳婦兒,只不過就是一個想方設法用盡心機嫁入蕭國公府的女人,就算、就算是自小看著長大的她,值得爹娘痛苦傷心至此? 生平第一次,他突然開始對自己根深蒂固的執拗、對她的既定印象產生了一絲動搖。 她究竟做了什麼?為何爹娘這般護著她,甚至連爹都為了她不惜失控痛打自己? 「將軍?」古瑤兒敏感地察覺到他的異狀,有些心慌地勾住他的臂彎,焦急地低喚道:「國公爺和夫人這樣做……你、你莫不是後悔了吧?」 「後悔?」他心一動,霍然側過首來灼灼地盯視著她,目光沉了下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古瑤兒一個驚跳,勉強地笑了笑。「我只是擔心您,擔心兩老……傷心過度,我沒有別的意思……」 不知怎的,她閃躲的眼神令他胸口一陣煩悶不快,好像她瞞了他什麼他本該知道的,而且是至關重要的事? 眉心的劇痛更深了,蕭翊人逼迫自己將這無故生起的疑慮煩躁感逐出腦海,深深吸了一口氣,冷靜鎮定下來。 「爹,娘。」他受了內傷的胸口血氣翻騰著,卻仍吐氣沉穩地低聲道:「今日之事,是兒子失策,爹娘請放心,我一定會找到良辰,會給爹娘一個交代。」 「你走。」老國公冷冷地道。 「爹?」他悚然震動地望著父親,面色一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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