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退貨將軍看走眼 | 上頁 下頁 |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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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落得疾,卻是靜謐無聲,在黑夜中自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走在雪中的園子裡,傅良辰在小丫鬟的打傘下,原先為了趕著抄近路好到外院暖閣見管事們的腳步,也不知不覺地放緩了。 她忽然想起了三年前,她和夫君成親拜堂的那一天,也是下著這樣的一場大雪。 那場雪下得彷佛無窮無盡,將原本府中懸掛的彩球和各處貼上的大紅雙喜字,那樣震天的熱鬧喧騰喜氣,統統都淹沒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那句送入洞房還未高喊,一道聖旨已經石破天驚地當頭砸來! ──北戎來犯,命平北大將軍蕭翊人速速回返邊關點兵痛擊敵寇! 在紅色蓋頭底下的她,滿臉如霞的嬌羞迅速消失,耳畔聽著那熟悉的低沉嗓音回道:「臣領命!」 一切來得太快太急太混亂,可是她仍然記得在那個堅定的腳步欲離去的刹那,她再也忍不住衝動地喚了一聲:「夫君!」 腳步倏停,僵凝的靜窒感重重壓迫而來。 ……望君珍重,平安歸來。 他們之間隔著這麼多的賓客,還有宮中傳旨太監,她只能吞下真正的心底話,換上冠冕堂皇、以國為重的祝詞── 「妾身預祝夫君大破敵軍,凱旋而歸!」 話聲一落,四周賓客俱贊,她卻沒有聽到他的回應,一顆心不由得直直往下沉。 她是不是不該開口說話?是不是給他惹禍了? 「嗯。」 那個冷漠的應允輕得像風聲,轉瞬淡逝,她至今依然有些迷茫──其實當時他什麼都沒有說,那只是自己在心急切切下所幻想而出的聲響。 後來,她被婆婆親自扶著進了新房,一向待她親若閨女的婆婆還慰解了她許多許多的話,唯恐她傷心氣惱。 而她只是擔心奔馳千里、浴血沙場的他。 一年後,他果然大勝而歸,舉國歡騰,滿心激動欣慰歡喜的她,迎來的卻是他冷硬表情上一抹淡淡地、甚至無意掩飾的厭惡。 那一刻,她所有的喜悅瞬間消逝無蹤。 他停留京城的那半個月裡,他只在第一天寢在她的房中,背對著她,高大的背影遙遠得像在萬里千山之外,連碰她一根頭髮也無;第二天清晨他便走了,直到再度起程離開京城的那天,她都不曾再在他們的「新房」裡見過他。 後來,他整整兩年都未再回來。 天寒地凍,夜色沉沉,四周空寂寥落,清冷得讓人連生起一絲自我欺騙的力氣都沒有。 「夫君……」傅良辰凝視著看不清前路的黑夜,聲音低若未聞。「你是怨我的吧?」 自從知道他們訂親後,她再也沒有從他臉上看見過往昔對她的那一抹真心笑容。 可她不能放棄。 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是她自五歲以來對他的仰望和戀慕;十多年來,她追逐著他的背影長大,他已是她的天,她如何能放手? 現在,他終於要回來了,那麼是不是表示他的氣已經消了?是不是他不再怨憎長輩的決定、不再恨惱她的貪心?他是不是……願意承認她這個妻子了? 思及此,她冰冷空洞的心又升起了一絲如微小火焰般的希冀,再度支撐她有勇氣去面對這個艱難的世界。 傅良辰腳下又多了幾分力量,輕疾地踩過雪地,留下了一行淺小卻堅定的足跡。 「良辰,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她為自己打氣,再不覺撲面而來的雪花會觸肌生寒了。「冬日將盡,春日將來……」 是呀,夫君就要回來了,他們就要一家團圓了。 三天后,纏綿直落了好些時日的大雪終於停了,蕭國公府一大早便把門庭刷洗得亮堂一新,熱熱鬧鬧地等待迎接少主子──年輕有為的平北大將軍蕭翊人回府。 國公爺上朝去了,所以由傅良辰和婆婆率領著國公府中各大管家,浩浩蕩蕩地在大門口相迎。 她的心跳得好快,掌心都是汗,一旁的婆婆蕭何氏別過頭來,樂呵呵笑道:「好孩子,聽說翊哥兒此次回京,至少能待上三個月呢,你們兩夫妻終於是團圓了。而且我和你公公也商量過,怎麼也不能再讓你們小夫妻這般長相離別,所以這回,你便和翊哥兒回北地吧。」 「娘……」她一驚,怔怔地望著笑得好不慈祥的婆婆,一時也不知是歡喜還是忐忑、慚疚。 「娘知道你放心不下我們兩老。」蕭何氏輕撫著她清秀微白的小臉,心疼道:「你雖是我們的兒媳,更是翊哥兒的妻子,你們小倆口要是能和和美美過得幸福,我們做長輩的才真教歡喜呢!」 「謝謝娘。」她眼眶一紅,心暖漲得滿滿的,不禁有些哽咽。「可,媳婦也捨不得您。」 「和翊哥兒好好過日子,早些給我們生下個大胖孫子,這樣不就有人陪我們兩老了嗎?」蕭何氏拍拍她的手,笑容促狹中又懷著大大的期盼。 「……是。」她臉也紅了,低頭小小聲道。 「回來了!大少爺回來了!」就在此時,眼尖的大總管已經喜悅地喊了一聲。 傅良辰心一震,抬頭直直地望著大路那端漸漸出現的大隊人馬,在揚著「定北軍蕭」的旗幟下,那個熟悉的、高大挺拔的身影正騎著雪白駿馬,英姿颯颯、氣勢剽悍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她屏住了呼吸,幾乎再無法思考,只能癡癡地、癡癡地望著他,彷佛越過漫長、遙遠如亙古的一生一世,終於來到她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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