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曖昧好滋味 | 上頁 下頁 |
| 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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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駱揚溫柔地拭去她頰上淚痕,沉聲道:「無論如何,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我來頂,懂嗎?」 「可……你不怪我嗎?」她淚眼濛濛,怯怯地問。 「我怪你做什麼?」他眸光清明而誠摯,只是語氣略微遲疑了一下,「可是,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會失去味覺的?」 她神色一黯。 靜夜悄悄。東施施坐在內膳房靠窗那張擱菜蔬的圓桌旁發呆,直到一杯冒著騰騰熱氣的茶出現在面前。她茫然地抬頭望著他。 「喝口枸杞桂圓茶,」駱揚緩緩在她身旁坐下,「夜裡冷。」 「謝謝師父。」她心窩一暖,小聲道。 「謝什麼?」他有一絲窘促,隨即清了清喉嚨,「咱們又不是不認識。」 「師父,你這兩天怎麼變得不太一樣?」 「哪裡不一樣?」 「沒那麼眼高於頂,跩得二五八萬,一張口氣焰可以噴得死人了。」她老實地回道。而且,還對她溫柔得像……像是喜歡上她的樣子……東施施臉一紅,急忙咬住下唇,不敢再恣意胡思亂想。 「你還真坦白。」駱揚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話說回來,他還是比較習慣這樣口無遮攔、天真未鑿的她。 「不過我哪有什麼資格批評師父呢?」她鬱鬱地低下了頭,神情有些泣然欲泣。「好歹師父不像我……我……是個殺人兇手。」 「你什麼?」他差點被口水嗆到。 「我是個殺人兇手……」她頓了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抬起頭,臉色蒼白若紙。「我曾經害死人。」 他一震,隨即啞然失笑,搖頭道:「你說什麼玩笑話呢?」 就憑她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能害死人?那太陽也該打西邊出來了吧。 「是真的!」她的聲音帶著哽咽,「我害死了我娘。」 他臉上笑意陡然不見,傻了。「你是當真的?」 東施施點點頭,又默默低下頭,好害怕看見他臉上的震驚、失望、鄙夷之色,冰冷的小手緊緊握著那杯枸杞桂圓茶,試圖汲取些許暖意。可是心口,終究是寒冷得可怕。儘管並非有意,儘管年幼無知,可是她永遠清晰而痛楚地記得,自己是個弒母的千古罪人。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疑惑地緊盯著自己,她也知道自己這些年來一直努力、刻意想遺忘、埋藏,假裝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可是,人千逃萬逃,又怎麼逃得過自己的良心? 積壓在心頭的自責與愧疚在這一瞬間全潰堤了,她再也抑制不住,聲抖氣顫地開口。 「其實小時候,我是很會煮食的。」 「你?」他懷疑。 「是,就是我。」東施施苦笑,幽幽地道:「我爹總說我是神童,因為我四歲就懂得豆腐雕花,五歲就懂得熬煉醬汁,六歲燒制出的菜肴就有一流廚師的水準……可人哪,果然不能太驕傲自大,自以為是,得意過頭……是會惹來災禍的。」 駱揚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強忍住了,沉默靜聽。 「那年,我七歲,」她的臉色因不堪的回憶而慘白。「我娘突染風寒,臥病在床,爹和奶奶擔心不已,請了大夫來診治煎藥,還讓人到甘露寺去佈施燈海許願,為我娘的病祈福。」 他心疼地看著她。 「有一天晚上,娘說嘴淡,想吃些清淡的粥,爹爹恰好在外頭忙著布政司大人嫁女,席開百桌的酒宴。」她的身子不能自抑地發起抖來,「我、我……便自告奮勇到灶下去做了碗人參粥……」 他心口一緊,立時撫慰地握緊了她的小手。 「娘吃了我做的人參粥後,她笑了,說很好吃,可隔日……隔日……」淚水漫湧上臉頰,她的聲音瑟瑟顫抖如風中秋葉。「就走了……」 他目光隱隱波動著悲憫惻然,握著她小手的掌心越發堅定有力。「那定是意外。」 「不,不是意外,」她嗚咽著,拚命搖頭。「我親耳聽大夫說,娘是風痰症,服的藥材裡有一味葉蘆,恰與人參相沖……娘虛弱病體抵受不住,這才……」 他點點頭,「的確,藥膳配伍確有『十八反』和『十九畏』之說,例如:黎蘆反人參、沙參、丹參、玄參、細辛、芍藥;甘草反甘遂、大戟、海藻、芫花;丁香畏郁金;川烏、草烏畏犀角等等。」她含淚望著他。 「人參與黎蘆一為消痰一為嘔痰,醫書云:『療痰在胸膈,人參、黎蘆同用而 取其湧越,是激其怒往也』。」駱揚低歎一聲,「你當時年幼,又豈會知曉其中藥膳配伍的禁忌呢?」 「雖然我不是有意,可確實是我煮的人參粥害死了我娘,」東施施痛楚地閉上了雙眼,啞聲泣道:「我算什麼廚子?我是兇手,我根本就不配煮食做菜!」 「笨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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