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侯爺吟詩來作對 | 上頁 下頁
四十


  卓老爹見女兒隱帶泣意,登時慌了手腳,「莫哭莫哭,噯……都是爹爹不好,爹爹不會說話……」

  牆外廝殺聲刀劍聲彷若越逼越近,卓三娘心中一警,卓老爹則是面色慘青。

  「爹爹,不對,這不像是盜匪打家劫舍。」她聲音緊繃,眼神戒備地望向牆外,「盜匪怎敢在京城天子腳下這般囂張橫行?還有五城兵馬司在呢……看來是出大事了!」

  電光石火間,她想起了雷老爺攔阻她回家,還有這幾日忙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雷敢,心猛地驚駭狂跳了起來。

  難道……有人作亂造反?

  她心頭咯登了一下,想也不想抓起她爹的手就要往後院躲。

  「我兒做什麼?」卓老爹愣了愣,茫然問,「不是說門戶都鎖堵嚴實了嗎?」

  「怕是擋不住!」她疾聲道:「京中既起刀兵之亂,必有亂軍趁火打劫,我們縱是小家小戶也難逃池魚之殃……灶房後有屯物的地窖,我們還是先躲再說!」

  「是是是,我兒說得有道理!」卓老爹大驚失色,點頭如搗蒜。「走,爹爹領著你。」

  就在此時,後院小門忽然傳來了砰砰砰的驚惶擂門聲。

  「爹,別管!」卓三娘拉著望向小門的卓老爹,果斷地往地窖那頭奔去,使勁兒掀開了粗木制的窖蓋,底下陰涼涼冷風夾雜著糧物泥土味撲鼻而來。

  「世伯,快開開門哪,是我——」惶急顫抖的聲音自小門外飄來,充滿了壓抑和深深恐懼。「求求您救救我——救命啊!」

  卓老爹欲鑽入地窖的動作僵住了,不安地望著面無表情的女兒,「那、那好似是趙硯小子的聲音?」

  「您定是聽錯了。」她的心從來沒有這般冷硬過,只顧著催促爹爹下地窖。

  「趙家家大業大,自有護衛,趙硯堂堂大郎君又怎麼會深夜亂走亂跑,還到我們家求助來了?」

  就算是,那又如何?

  如果情勢正如她想得那般險惡糟糕,她只焦心擔憂領兵的阿敢,只忙著安置手無寸鐵的爹爹,趙硯……根本就不在她關心的範疇內!

  「可是——」卓老爹眼中閃過不忍。

  「爹,現在我們只能自救,何來餘力救人?」她厲聲道。

  「世伯……三娘……外頭已經亂了,街上到處都是士兵殺人,求你們開開門讓我進去躲一躲……世伯,求求您別見死不救啊!」趙硯一介溫吞懦弱的青年書生,哪裡見過這等血腥危險的場面,聲音抖得像篩子,幾乎嘶啞不成聲。

  卓三娘心下一沉。真的有人造反,那、那阿敢呢?統領金羽衛的阿敢一定首當其衝,他、他會不會身陷險境?會不會——出事?

  她只覺渾身徹骨發冷,手腳寒麻得無法動彈……

  卓老爹內心強烈掙扎,最終還是心軟和昔日情分占了上風,罔顧理智和女兒的嚴厲叮囑,哆哆嗦嗦地蹭到小門邊偷偷開了門——

  也罷,就當最後一次,今日救上趙小子一回,日後便是一刀兩斷再不相涉了!

  「多謝世伯……」門一開,狼狽不堪的趙硯跌撞進來,昏暗的夜色裡隱約可見他斯文臉龐淚痕滿布,卻覷不清他眸底深藏的那抹愧疚悲哀……

  卓老爹面上正要露出欣慰的笑,下一瞬間,卻被幾個撲進來的大漢牢牢押住了。

  「爹爹——」卓三娘腦中嗡地一聲,淒厲大喊。

  簡陋的後院中,一片可怕的死寂。

  卓三娘呼吸急促濁重,目光冰冷噬血,像是恨不得沖過去咬死那個天殺的趙硯!

  夜色中,衣衫略微不整,束髮歪歪斜斜的趙硯看似受了大罪,可他面容是乾淨的,身上看來也沒有任何傷……

  這果然是個局!

  「放開我爹爹。」她眼神冷如寒霜。

  「對不起,三娘,我、我不能……」趙硯悽楚地望著她,悔恨愧疚和痛苦都是真實的,卻和當初一樣,只讓她覺得作嘔。

  「你們目的何在?」她冷冷地問。

  趙硯不由瑟縮了下,頂著卓三娘仇恨而鄙夷的視線,還有卓老爹不敢置信又懊悔憤慨的眸光,只覺像是被剝光了身子丟在冰天雪地裡。

  「對不住,我、我爹娘在他們手上……」他哭了,悲傷茫然絕望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我娘子,我岳父……他們變了……他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那幾個兇狠大漢再抑不住地嗤笑了起來。

  「若不是為了你趙家巨富之資,我司馬家的千金嬌嬌又怎會下嫁於你這個窩囊廢?」

  「我家主子兵馬已經進城了,事成之後便是當朝手握權柄的異姓王,嬌嬌屆時就是金尊玉貴的郡主,又豈是你這無用的商戶賤子匹配得起的?」

  「還跟他們囉嗦什麼?嬌嬌吩咐了定要捉關北侯這相好的回去,哼,縱是他關北侯統領數萬金羽衛,難道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姘頭在陣前被砍了腦袋嗎?」

  卓老爹聽著這幾個兇狠大漢嘲諷訕笑,直是悔恨自責萬分。

  如果不是他又心軟昏了頭,怎會給女兒招來這天大禍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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