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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最有出息的作法就是,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陳蘭齊坐在忠孝夜市專賣黑豆花的攤子前,慢吞吞地把一是滑口甜美的豆花送進嘴裡,不忘狐疑地瞅著坐在她對面,吃著紅豆雪花冰吃得不亦樂乎的項康。

  她還是覺得一整個怪到底。

  「喂!」

  「怎麼了?」碩康抬頭,笑看著她,「想試試我的嗎?」

  「不是。」她放下湯匙,忍不住問:「項康,你不是一向都走米其林星級餐廳路線嗎?」

  「我已經厭倦了給人這種刻板的既定印象。」他一直對著她笑,笑容親切又溫柔,讓她不禁起了雞皮疙瘩。

  這傢伙果然是危險人物。

  「如果你最近有遇到什麼重大打擊,憋不住想說的話,我還是願意洗耳恭聽的。」她趕緊又補了一句:「誰教我們是好朋友嘛!」

  「你不是早三、四個月前就不跟我做好朋友了嗎?」

  打從國小一年級起認識他到現在,陳蘭齊還從來沒有這麼摸不透他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過。

  「你和香華之間出了什麼事嗎?」

  「我們分手了。」項康微挑濃眉,「我沒告訴過你嗎?」

  陳蘭齊腦子轟地一聲,不敢置信地猛眨眼。過了很久,她還是擠不出半個字來。

  「你的黑豆花看起來很好吃!」他逕自從她碗裡舀走了一大匙,送入口中細細品嘗,「嗯,滋味挺特別的。」

  「你……她……我是說你們……」她說得結結巴巴。

  冷靜!陳蘭齊,冷靜!就算他們倆分手了也不代表什麼,這二十年來難道你還少見過他跟女友分手了?

  過了半晌,她總算恢復鎮定,先吃一口豆花才道:「我很抱歉問起你的傷心事。」

  「說也奇怪,我理應傷心的,不過或許分手是由我提出的,所以我對香華只有歉意,其他什麼感覺都沒有。」他繼續吃紅豆雪花冰,語氣尋常得就像和他的「溫蒂」分手,不過是小菜一碟。

  「為什麼分手?」她忍了很久,最後還是問出口。

  「因為我發現我其實也沒那麼愛溫蒂……」項康終於抬起頭,深邃黑眸笑吟吟地凝視著她,「原來,我心裡最想念的還是那個一天到晚跟在我後頭團團轉的小鈴鐺。」

  在人聲鼎沸的夜市裡吃豆花的時候突然被人告白,對方還是她心儀癡慕了多年的男人,究竟該有什麼樣的反應才好?

  陳蘭齊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間像見著了萬發煙火齊放、美妙的教堂鐘聲在耳邊當當當地回蕩,心跳得好快好快,臉漲得好紅好紅,有種想跳上桌面像舞王金凱利般狂跳踢踏舞的衝動,但……

  最後,一切又恢復正常。

  「別逗了。」她繼續吃著就快見底的黑豆花,像趕蒼蠅似地揮了揮手,「快吃,等一下我要去吃鼎王麻辣鍋,它的總店就在忠孝夜市這邊,聽說湯頭更濃,還不用趕時間呢……咦?你發什麼呆?快吃啊,光瞪著我看幹嘛?」

  項康曾不只一次設想過,當自己真的開口向她告白,她該會有怎樣驚喜萬分的表情和反應。

  但就算想破了頭,他也沒想過她的反應竟會是這麼的「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讓向來勝券在握的他,破天荒傻眼在當場。

  「這攤我請,你是好野人,待會兒鼎王給你請。」陳蘭齊喝完最後一口豆花,滿足地咂咂舌,這才注意到仍舊呈現呆滯狀態的他。

  「喂?哈囉?有人在家嗎?」她疑惑地在他面前猛揮手。

  「陳蘭齊。」他終於回過神來,也找回聲音。

  「怎樣?」

  「你剛剛沒聽見我說了什麼嗎?」他問得有些咬牙切齒,頸項青筋可疑地冒出來。

  「有啊。」她耳朵又沒問題。「然後呢?」

  「你……不打算說點什麼嗎?」項康溫文爾雅的氣質消逝無蹤,看起來好像想找人決鬥的樣子。「我剛剛說我喜歡你,那你呢?你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也許是因為這種情景二十年來在白日夢裡幻想過太多次了,以至子陳蘭齊早已經對這種「天上掉下來的幸福」產生了——「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好事」的疑心病。

  這種不現實的事情,又叫人怎麼會有真實惑?

  「……少開玩笑了?」她試著回答正確答案。

  項康用手捧著好像不勝負荷的沉重腦袋,胸瞠劇烈起伏,正極力壓抑住如火山爆發般的怒氣。

  但怎麼壓也壓制不住的,卻是自內心深處不斷狂湧而出的濃濃失落和挫敗感。

  「我是認真的。」他終於抬起頭,緊緊盯著她,一臉嚴肅到近乎兇惡,「我喜歡你。」

  他的告白讓陳蘭齊也開始緊張起來,手心搭上他的顏頭。「你還好嗎?你、你有點嚇到我了。」

  他的眼神緩和溫柔了些許,嗓音低沉地道:「陳蘭齊,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我居然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才發現,我心裡最在乎、最想要的人,原來一直是你。」

  她一時間啞口無言,儘管心窩燙燙的、甜甜的,腦袋暈暈的,很感動,而且感動得要死,但是——以為她就會這樣上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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