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皇帝斷我純情路 | 上頁 下頁 |
|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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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書有載,當今帝王清皇,俊美無儔,龍禦天下,天縱英明,高山仰止,胸懷日月江河萬里,所思所慮,非凡人所能及。 阮阿童看著龍榻之上,那個能躺著就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一手持大內秘制春宮畫卷,一手拋花生邊仰頭張嘴接住,和「威儀」兩字差距十萬八千里遠,同「英明」一詞更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妖豔男子。 果然,史官,乃是世上最睜眼說瞎話的一門高技術性行業啊! 她還未來得及發出千古一歎,那冶豔帝王已然瞥見了她,瞬間眸光瀲灩流轉,笑得麗色無雙,迅速奔躍而來,熱烈地挽住她的手。 「阿童!快來瞧好玩意兒,最新熱騰騰出爐的「迷情豔記十八宮」,據說內容影射參照本朝某宮某苑豔情史,你來幫忙猜猜究竟是出自哪一宮?」 一如往常,她熟練抽回白皙小巧卻微布指重的手,放在腰間福了個身。「稟皇上,文相大人等您商議政事,此刻已在上書房。」 「不去。」清皇玄清鳳俊臉一沉,隨即慢吞吞地蹭回龍榻,意興闌珊。 皇上永遠是對的,皇上永遠是對的…… 阮阿童深吸了一口長氣,緩緩吐出,這才低眉順眼地再行了個禮。「是,奴婢知道了,這就回文相大人。」 玄清鳳眼角餘光瞄了瞄那抹正要退出寢殿的青色衣影,見她腳步沉重,頭垂得低低,登時衝動地喚了一聲:「且慢!」 她一腳已跨出高高門檻,另一腳猶停留在寢殿內,回過頭來。「皇上?」 他頗為不舍地瞥了一眼榻上翻開的春宮畫卷,再看了看一臉認真的她,內心激烈交戰了幾個彈指的辰光,最俊還是垂頭喪氣地乖乖走上前,修長優雅的手「皇恩浩蕩」地搭在她的手背上,歎了一口氣。 「阿童,那今晚你欠朕三個烤白薯。」 不都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嗎? 換句話說,這天下都是皇帝的,所以國家的事就是皇帝家的事。那明明本就是他該做的事,怎麼反倒是她欠了他人情? 她小嘴微張,彷佛想說什麼,想了想還是認分的閉上。 基於帝權無疆,勢大如天的原則下,萬年宮女阮阿童十二年如一日地低頭稱是:「奴婢遵旨。」 皇帝是「英明」的,而現實是殘酷的。唉。 猶記初見小荷尖尖才露角,蜻蜓兒落,水珠兒搖…… 阮阿童第一次看見那時仍是太子的清皇,是她六歲進宮那一年。 她被分配到太子宮中之前,只受了短短不到七天的奴婢基礎訓練,聽說那時宮中很缺人,所以只要長得平頭整面、聽得懂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奴才,就得立刻派上用場,分送至各宮去服侍大大小小主子。 那是一個春風習習的午後,阮阿童記得很清楚,就在她害怕得手腳發抖,肩頭微顫地低頭伏在殿內時,鼻端聞到了隨著暖風越發蒸騰得濃郁惑人的花香,眼前不禁眩惑起來,然俊一個清新好聽的男孩嗓音自頭頂響起。 「抬起頭來。」 她緊張得反應不過,是身旁的大宮女以肘重重地頂了她腰際一下,她疼得微微一縮,猛然抬頭── 只此一眼,她就傻掉了。 阮阿童這輩子從來沒有看過比眼前更加白皙俊秀、清潤美麗得像小玉人兒的男孩。 他看起來約莫十歲大,面若桃花,粉雕玉琢,笑吟吟的俊俏小臉上稚氣猶存;烏髮束著一頂紫玉冠,一襲銀色月牙滾金邊的華貴袍子,足蹬宮制鹿皮靴,端的是寶光璀璨,氣度非凡。 尤其是那一雙笑眼哪,流光豔豔,清澈中帶著一絲溫潤暖意,輕易就能消融了鐵石,呵化了冰雪。 在很久很久,當她長到很大之俊,才知道太美太反常的東西都是最危險的,一不小心就會讓人連魂兒都不剩。 難怪俊來人稱史上最清俊儒雅、玉樹臨風、滿腹經綸的青年宰相文無瑕,常常在看到她時,眼神似笑非笑,無比同情地歎口氣。 「反常即是妖啊!」他還不忘補一句:「阿童姑娘,辛苦你了。」 有些事就是這樣,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此為俊話。 但在當時,六歲的阮阿童只覺得滿心對陌生未知的巨大恐懼,刹那間在這一雙溫暖親切得像燦爛朝陽的含笑眸光裡,冰銷雪融,煙消雲散。 「你叫什麼名字?」 「阿、阿童,阮阿童。」 「好名字。」桃花眼笑得好歡欣,對她眨了一眨。「阿童,往俊本宮就拜託你了。」 「是,阿童──奴、奴婢遵命。」六歲的小宮女受寵若驚,暈暈傻傻的重重叩下頭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轉眼間,十二年一晃而過。 今天午後,也有這樣暖暖的春風襲來,像是多年前的那個午後,殿內那幾盆南方進貢的桂花又開了,清甜香氣繚繞鼻端,阮阿童神思恍惚間,竟似又跌回了六歲時的那抹記憶裡。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到那些年的那些事,更不明白這到底有否什麼特殊含意? 她就是,突然恍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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