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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帖上只有短短四句——

  月明星稀
  靜夜寂寂
  掃花烹茶
  期君相弈

  他喜歡下雙陸,又曾敗於她手下,對於一個素有棋癮又求勝心旺盛的大男人而言,幾乎不可能拒絕這樣的邀約。

  但,沒想到還是猜錯了。

  當晚她再度整整候了一夜,直至天明,那穿窗而入的刺眼朝陽仿佛在諷笑她的妄想。

  一直成竹在胸,步步有定見的談珠玉在面對這個難以捉摸、令人無法臆測的男人時,終於還是無可避免地感到有些心慌了。

  他不是她曾對付過、攏絡過的那些男人,他對於她的魅力和手腕幾乎免疫。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若兒,我需要你去幫我打聽爺這些日子都宿在哪個院落。」奮戰不懈,永不言輸的談珠玉很快掃除心底的不安與頹喪,取過一隻沉甸甸的繡花錦囊,「多費些銀子也不打緊,知道嗎?」

  「婢子明白。」若兒接過錦囊,鄭重點頭。

  桃花室外遍植桃花林,粉紅芳緋,嬌嫩惹人。

  而里間也春光嫵媚流轉得很,豐滿俏美的小妾桃花依偎在高大的男人身旁,手裡剝著汁水淋漓的蜜桃,嬌滴滴地奉予到主子嘴邊。

  「爺嘗嘗,這桃子又甜又多汁。」桃花誘惑地舔著豐潤的唇兒,雙頰緋紅。「嗯……可好吃極了呢!」

  商岐鳳舒服地斜靠在榻上,懶洋洋地享受著美妾愛嬌服侍。

  「珠玉求見。」一個清脆平穩的嗓音在門口響起。

  他濃眉一皺,目光如炬地射向聲音來處。

  她怎麼來了?

  「你來做什麼?!」桃花一見到她,新仇舊恨全數勾將上來,嬌小身子猛地跳了起來,尖聲罵道:「你這賤人憑什麼踏進我的桃花室?是誰放你進來的?」

  「賤妾是送茶來的。」談珠玉雙手捧著託盤,將那兩杯飄著淡淡異香的冰紋雪胎杯放在花幾上。「這是家私的好茶,想請爺和桃花姊姊賞臉品茗。」

  商岐鳳臉色深沉,目光微慍地盯著她,難掩一絲煩躁與不悅。「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她身子一顫。

  「聽見沒有?」桃花登時自覺有主子發話仗勢,便迫不及待落井下石、猛打落水狗。「從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要臉的女人,主子都厭了你了,還厚著臉皮子自己上門找罵挨!怎麼,你就那麼淫蕩那麼賤?沒霸攔住男人就會死嗎?」

  「妾身明白了。」談珠玉凝視著他,黯然一笑,「以後我會乖乖待在自己屋裡,等爺召喚的。」

  他眸光灼灼地看著她。

  「還在我這兒賣弄什麼風情?真是不要臉的賤人!下三濫的東西!」見商岐鳳果真沒有憐惜之意,桃花越發膽大,索性抄起那杯茶便朝談珠玉臉上潑去。

  她被猶燙的茶湯潑了滿頭滿臉,痛得一縮,雪白如玉的臉龐瞬間泛紅了起來。

  商岐鳳神情有一絲震動。

  「什麼玩意兒!」桃花還當著她的面摔碎了那只茶杯,指著她的鼻頭大罵,「這回就給你個小小教訓,好叫你以後眼皮子擦亮一點,往後要敢再來我桃花室挑釁,姑奶奶就撕爛了你這狐媚子!」

  談珠玉不作聲,只是半跪地拾起她上的碎片,即使教碎片割破了手指頭也未喊痛。

  待收拾妥當,她欠個身,無語離去。

  纖弱的背影依然美麗、倔強,卻又那麼寂寥……

  「什麼東西!她還真以為我們這些女人都死光了嗎?輪得到她來向主子獻殷勤?」桃花終於得以一泄當日言語受辱之恨,忘形地叨叨痛駡不絕,潑辣叫囂的模樣盡入商岐鳳眼底。

  他臉色越來越難看。

  簡直是個令人倒盡胃口的潑婦。

  他攫起那杯茶,霍然起身,大步離去。

  本來還罵得痛快的桃花呆住了,嬌美臉蛋頓時浮起了滿滿的倉皇與不安。

  而在另一頭的薔薇軒裡——

  談珠玉打濕手絹,敷了敷猶覺微熱刺痛的小臉,眼眶濕濕,神情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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