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誰是英雄 | 上頁 下頁
十二


  哎呀,話說回來,月老廟的簽真的很准哪!明兒她得多準備些禮物去還願,還有那個解簽的先生,一定要打塊金招牌給他。

  「好爽,好爽啊!」她興奮開心地搥著床,連忙又縮回手,免得把新床給搥塌了可不好。

  看看以後還有誰敢喊她是沒人要的惡婆娘?

  她現在有疼她的相公,還多了一大家子的家人,紅兒、綠兒、文房四寶、梅山七劍、左右護法、十二金剛……他們齊齊對她喊著「十二少奶奶」,害她高興到差點掀開喜帕,一一與他們稱兄道弟。

  唉……真的嫁人了。她滿面笑容忽然怔忡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慌張和陌生感悄悄爬上了心頭。

  她以前滿腦子都是要嫁人,可是對於嫁了人以後要做什麼,根本一點兒概念也沒有。

  現在才想到忘記問奶媽,當老婆要做什麼呢?

  璞娘的笑容不見了,她開始低頭苦思,「我記得李三姊嫁人以後是跟著丈夫去賣豆腐腦兒,那麼一早就得起來磨豆子吧?還有王麻花,嫁了豬肉炳以後也得幫忙砍豬頭拔豬毛……咦?豬有毛嗎?」

  可是身為梅花莊梅十二少的老婆,她可以做些什麼呢?

  「家裡頭傭人奴僕手下一大堆,我還需要去學做飯嗎?萬一進門第二天就燒了人家的廚房好像不太好。」她苦苦思索,柳眉兒擰成一團,倏然又展開了。「啊,我知道了,我可以去幫忙采梅子啊,梅花莊裡滿滿都是梅花樹吧?現在一定開始結青梅子了,對,就這麼辦。」

  她終於想到了自己的「用處」,這才安心地籲了一口氣,興高采烈地伸了個懶腰。

  懶腰才伸了一半,喜房的門已經被打開了。

  「呃!」她有點尷尬地僵在當場,對著扶著梅十二少進來的梅少筆和梅少硯傻笑。「你們……吃飽了沒有?」

  「十二少奶奶,我們吃飽了,」梅少筆笑得更尷尬,不好意思地將滿面緋紅、醉暈了的梅十二輕輕扶臥上喜床,「十二少爺今兒太高興了,所以多喝了兩杯,那個……十二少奶奶,今晚就『委屈』你了。」

  「噢。」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你們放心吧,我會幫他擦擦汗,注意別讓他吐得滿床都是的。」

  「不不,不是那個意思,照顧十二少爺的事自然有丫頭們來,我是說……」

  「什麼?」她一臉驚駭。「你要讓丫頭們進來跟我們一起睡?這樣會不會太擠了一點?還有,十二少答應我絕不讓別的女孩子同床的,你們少鼓勵他繼續左邊親一個右邊抱一個的。」

  「少奶奶,你是指『左擁右抱』嗎?你誤會了,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梅少筆越描越黑,結結巴巴。

  梅少硯瞪了他一眼。真是個不濟事的笨蛋。

  「十二少奶奶,我們的意思是,如果少爺真吐了,那種髒兮兮的整理事項就喚丫頭們來,你別親自動手。」梅少硯恭恭敬敬道。

  「丫頭們不是也在吃飯嗎?而且今天大家都累了吧,你們晚上儘管睡沉一點,睡飽一點,沒什麼事就別起來了,我會照顧他的。」她笑眯眯地道:「我是他的老婆,這是我應該做的。好了、好了,都去睡覺吧!」

  他倆相視一眼,不知怎地深覺感動起來。

  「謝謝十二少奶奶。」梅少筆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搖搖頭,和梅少硯一同退下。

  璞娘看著英俊不羈、滿面通紅、沉沉睡去的梅十二,驀然心兒一動,輕輕地坐在床沿,拿著手絹兒替他拭去滿臉的酒氣和汗水。

  他身上都是酒的味道,卻一點兒也不難聞,反而和他渾厚的男兒氣息混合成了一股蕩人心神的香氣。

  好好聞哪!

  她情不自禁伏在他寬闊的胸前,像頭小狗般地湊近他頸項呼吸嗅聞著,然後害羞地低低笑了起來。

  「你身上的味道怎麼會那樣好聞呢?」她歪著頭,一本正經地呢喃,「是不是住在梅花莊,身上就會有梅花的香味兒?」

  他呼息深沉而輕緩,胸膛微微起伏,長長的睫毛微動了一動,嚇得璞娘連忙自他胸前爬了起來,正襟危坐。

  可是他沒有醒,濃眉只是舒展了一下,又繼續陷入昏醉。

  她長長地吐了口氣,小臉紅紅,又忍不住磨蹭到他身上去,小手輕撫過他額上的髮絲,柔軟的指尖細細描繪過他英挺男性的輪廓。

  愛不釋手呵!

  見他還在昏睡,她大著膽子偷偷親了他冰涼柔軟的唇瓣一下,隨即捂住小嘴,吃吃竊笑。

  哎呀,真好玩。

  從今以後,他就是她的夫婿了。她將與他一起生活,日間一起吃飯一起說笑,晚上枕著他的胸膛入睡,聽著他的呼吸入眠……

  「你知道嗎?」她心兒鼓蕩著滿滿的暖意和甜蜜,禁不住輕輕地將臉頰貼在他的頰邊,低低地道:「我很高興我嫁的是你呀。」

  枕著他的她沒有注意到,他緊閉的眼睫微微一顫,胸膛起伏得更大了。

  璞娘趴在他身上就沉沉睡著了,連衣裳也未褪,鳳冠和妝也未卸……就這樣傾聽著他的心跳聲,怦咚、怦咚、怦咚,一聲又一聲,和著他強壯修長的身軀沁透出的溫暖,猶如一張最安全柔軟甜蜜寬闊的網,緊緊地將她纏纏綿綿圍繞著,進入最美的夢鄉。

  而夢裡,都是他的笑臉。

  梅十二眼眸倏然睜開,他偏過頭來,眼神複雜地深深凝視著她熟睡的小臉。

  他的胸口緊繃糾結著喜悅與痛苦,他的身體也是,前所未有的渴望和矛盾的掙扎在他腦裡心裡劇烈交戰著。

  他從頭到尾沒有醉也沒有睡,所以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地聽進了耳裡,正因為如此,他突然發現自己實在不應該清醒著,不該讓她的每一個字句、每一抹笑顏和每一次呼吸撩撥翻攪得他心海起波濤,所有的冷靜和胸有成竹全都亂了套了。

  「璞娘,你不應該嫁給我的。」他癡癡地凝望著她如花嬌靨,沉痛地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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