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我在東宮當佞臣 | 上頁 下頁 |
| 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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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年臉色大變,和東宮指揮使交換了個驚惶惴惴然的眼神……可卻也不敢違抗殿下的鈞令,忙恭敬應下。 「奴才遵旨。」 「臣遵旨。」 他神情淡漠地道:「都退下。」 長年和東宮指揮使悄然無聲地退了出去。 執述太子昂然佇立在原地,無人知道他負在身後的手掌心已然緊攥得鮮血淋漓…… 他又夢見了那一個,彷佛要將整個世界劈成兩半的猛烈雷雨天…… 父皇晉文帝是仁君卻非明君,典型的心腸軟耳根子更軟,每每粗心大意寵信奸佞小人,將朝政攪得一團亂猶不自知。 母后乃崔氏貴女,風華絕代孤芳自賞,早些年發現丈夫貪戀女色實非良婿後,便從此心灰意冷地在鳳棲殿過起自己的日子,萬事懶待搭理,連他這個唯一親生獨子都不願多見。 她說她後悔了嫁入皇家,說姜家皇族血脈再高貴,又如何高貴得過千年底蘊傳承的清河崔氏? 而王太后卻是出身小門小戶,一朝母憑子貴,便處處以外戚為重,想方設法為其安插朝中錢權緊要的官職,只恨不能讓大半個晉朝官場全都姓了他們王家去。 執述雖然一生下來就受封儲君,有太傅等文武忠臣教導扶持,二十年來從未忘記自己身為儲君該當有的擔當和退讓。 他身為太子,當輔國卻不能弄權,只因君父猶在,縱使有萬千強國興邦之策,也得審慎低調行事,須該尊重坐在龍椅上的陛下。 可眼見一天天的,父皇越來越不靠譜,朝中人心蠢蠢欲動…… 這日,他終於再也忍不住于上朝之時雷霆震怒,以太子鈞令當場斬殺了兩名大膽向皇帝進獻金丹的讒臣。 因這一雙讒臣口口聲聲宣稱,金丹乃世外高人摩訥真人以百名處子,點著守宮砂的玉肌之下那一滴血煉成,珍貴非常,服用後能增十年壽,且陽精大增…… 他親眼看見溫軟仁和的父皇猶豫中透著一縷心動,看見文武百官想進諫,卻又礙於各種利害干係而選擇默然下來,人人都在等著旁人做這出頭鳥。 這一霎,他心頭一陣徹骨寒。 所以,他命殿前衛劍出鞘,手起劍落…… 那兩人血濺三尺頭顱滾地的刹那,父皇嚇得險些在龍椅上厥了過去,像是看見鬼一樣地指著他,面色又青又白渾身打顫。 殿上文武百官一片譁然…… 有支持太子剷除邪佞的,自然也有痛斥太子目無王法的,在朝堂上亂哄哄地炸了鍋的瞬間,素來端肅清冷內斂的執述目光如冷電地環顧全場—— 文武百官如遭雷殛,頓時鴉雀無聲。 「爾等可還知道自己當初十年寒窗苦讀聖賢書,為的是什麼?待披上了這身官袍後,為的又是什麼?」他低沉有力,一字一句問。 文武百官呐呐然,多數人面露一絲羞愧……卻也有少數人暗自忿忿,覺得太子殿下是在小題大作…… 但所有人終歸在執述太子犀利睿智冰冷的目光下,吭也不敢吭一聲。 「——你們有人往日總說,陛下雖非大刀闊斧的開疆辟土之君,卻也是百年難得的溫良寬厚之主,是故陛下有那麼一點點小小的嗜好和缺點,瑕不掩瑜,做臣子的也該體諒與他,只要陛下能高興,抬抬手也就過去了。」他冷冷地道,「……說做兒子的若借此拿捏做父親的,豈非是大大不孝?」 過去在朝上最愛拿這番話說事的禮部尚書,此時此刻感受到太子殿下落在自己身上的眸光,不由冷汗直流—— 「臣……臣該死。」 「你不該死,可你範疇忝掌禮部,卻厚顏無恥失格喪德,怎麼?覺著搭上太后娘娘的路子,能把家中妖媚庶女偷偷送進陛下龍榻上,自己就成了陛下的便宜老丈人,便可上竄下跳、為所欲為了嗎?」他緩緩走下丹陛。 無上威壓排山倒海而來…… 恍惚間,文武百官中稍年長者彷佛看見了英明神武剽悍霸氣的先帝重現眼前! 禮部尚書頂受不住這樣可怕的壓力,撲通一聲重重跪了下來,抖如篩糠,「臣、臣知罪……臣不敢了,臣再也不敢了……」 副相悄悄看丞相大人恭敬謙遜地彎腰低頭,只得硬著頭皮手持笏板道:「回稟殿下——」 「還有你!」執述太子淡淡然瞥來,卻讓副相霎時心臟一痹。 「殿、殿下,老臣……」副相破天荒地結巴起來。 只這一眼,好似自己這些年來曾暗地某些隱晦不可對人言的……通通在殿下灼灼然的目光下暴露無遺。 「眾臣工,」執述太子深邃眸底有著一絲掩不住的沉痛,「真教孤失望。」 大晉王朝看似鼎盛太平,可內有蛀蟲伺機上下蠶食,外有夷患伏臥虎視眈眈,即便三五年內尚可保繁華無憂,可十年、二十年後呢? 不求百臣皆有百年遠見,至少也要謹記在其位謀其政,所有人心和家國的腐朽敗壞,都是從一日日、一寸寸開始…… 父皇立于帝國之巔,盤坐皇宮之內,高高在上俯視不見蒼生黎民,可日常就置身于民間的文武百官們也看不見嗎? 執述太子震怒過後,神情漸漸恢復面無表情,冷漠中透著寂寥地大步越過左右跪成兩排,滿眼慚疚驚惶瑟瑟的文武百官……高大身影消失在長長的漢玉階梯之下。 回到東宮,長年和護衛們憂心地圍了上來,卻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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