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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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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大大地松了口氣,差點又因過度放鬆而滑進水底,她七手八腳地連忙掙扎著起身,抓過架子上的衣服,也不管還半濕不幹的就往身上套。 突然間,浴室的門被打開來,一股冷空氣竄入了蕩漾著余溫的室內。 蝴蝶像瞬間被強光照到的蟑螂一樣,僵直著身子不敢動彈,憋著氣並以褲子遮住了下半身。 她她她……才套好上衣而已…… 李衛進人浴室原是想洗把臉,可是裡頭水氣猶存的溫熱讓他不由得一愣,本能地環顧四周。 咦?是誰剛用過浴室嗎? 他不是小氣的主子,因此念頭一轉,也就坦然地笑了。 福伯的筋骨又酸疼了吧,也不怪他,這種濕濕冷冷的天氣,甭說是老人家了,就連他這個青年少壯的身子都有點發倦。 只是……他從回家到現在,怎麼一直沒看到蝴蝶?她最近不知道怎麼了,眉宇間總是籠著一般淡淡輕愁,連笑起來都不甚快樂的樣子,他忙得沒時間多問她,她也從不主動對他說些什麼,總覺得……她好似有心事。 蝴蝶……他有刹那的閃神,隨即失笑地斥道:「我到底在想什麼啊?她不過是個體貼逗趣的小丫頭片子罷了。」 他的自言自語聽在蝴蝶耳裡,又是苦澀、又是酸楚。 自己是不是更該勇敢做些表示呢?她是不是表現得不夠,所以他才絲毫無法體會出她保保的愛慕之意呢? 可是她每次想開口,就會想起他曾對她說過要收她做義妹的事。 義妹……難道她在他心裡,不是小丫頭就是小妹子嗎? 蝴蝶咬著下唇,想癡了。 李衛用熱毛巾擦拭了臉,頓覺整個人都清爽了起來,他隨手爬梳過濃密的黑髮,一派優雅、閒適地走出了浴室。 他的輪船進港了,下午還得去處理進貨的事情呢! 他離開了臥室,渾然不知蝴蝶就在屏風後頭。 蝴蝶緩緩地穿好了衣褲,失魂落魄地走了出來,在門口剛好撞見探頭探腦、懷裡摟著乾淨衣裳的福媽。 「嚇死我了,少爺突然回來……他撞著你了嗎?你……呃,有沒有……」福媽支支吾吾。 蝴蝶回過神來,嫣然一笑,「我躲著呢,少爺一點兒都不知道,只是福媽您好討厭喔,差點兒害死我了。」 福媽想起方才危險的情況,又是好笑、又是駭然,「哎喲,你都不知道,我剛才連汗都急出來了,正在想著該怎麼把少爺騙出房來,好替你解圍……幸好少爺自個兒出來了。」 「少爺又出去了嗎?」蝴蝶難掩一絲落寞。 「是啊,說是回來拿點兒文件的。」福媽把乾淨的衣裳遞給她,又笑又憐地道:「可憐的丫頭片子,又是這麼一身濕的,快快換上幹衣服吧!」 蝴蝶接過衣服,聞言也笑了,「唉,我這下子可不敢在少爺房裡換了,再這麼三嚇四嚇的,說不定膽子也給嚇破了。」 福媽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哎喲,我的天啊……」 蝴蝶看著福媽笑得好不暢快的模樣,心頭糾纏的結不自覺鬆開了些。 古往今來,有哪一段轟轟烈烈、淒美絕倫的愛情不是靠自己爭取的? 她相信只要自己努力、有毅力、愛得真、愛得深,最終李衛一定也會喜歡上她的。 經過一番心思轉折,她的心情也變好了,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她要重拾以往的積極勇敢,想要什麼就該極力去爭取,不是嗎? §第六章 「少爺!」 一早,蝴蝶就笑吟吟地來到李衛房門前。她穿著一件淡黃色的衫子,雖是荊釵布裙,卻也見淡然雅致。 李衛才穿整好衣服,打開房門,一見到她笑得如初陽燦爛的模樣,心情也為之一暢。「今天心情這麼好?真好,終於笑了,前幾日總是見你心事重重的,想問你又怕開口太冒昧了。」 他的眼神真摯溫暖,看得出是真話,蝴蝶只是一個勁兒地盈盈淺笑著。 她哪能直接告訴他,說是為了他而揪心苦惱呢? 「少爺,我想過了,我是你買回來的丫頭,專門要幫你打點雜事的,所以不能再像之前一樣,只是窩在屋子裡頭混忙,一副無頭蒼蠅的樣子。」她一臉下定決心的模樣,「從今日開始,我要跟著你,當小跟班。」 他嚇了一跳,「咦?」 「幫你提提重的東西,幫你泡泡茶、跑跑腿兒,你要起身出門我就幫你拿大衣、拿帽子,天下雨了我幫你撐傘,你餓了我替你出去買飯。」她都想好了。李衛笑了,眸光一片溫柔,「你當真這麼想幫忙我?」 她重重地點頭,「是。」不這樣怎麼有機會與他朝夕相處,培養感情呢? 他微笑,溫和卻堅定地道:「這樣不好,在生意場所,總有些女子不宜的場面,你跟在我身邊也只是徒增尷尬罷了,你就留在家裡幫忙打點吧。我注意到了,自你來之後,家裡舒適了不少,這是你的功勞,一點一滴我都記在心底的。」 她眸底希望的火苗倏然黯淡了下來,幾近苦澀地道:「少爺……你當真都記得嗎?」 她為他熨得平整的襯衫,替他修好的床頭燈,為他烘得暖暖的床褥……他是否記得有人在黑夜總是留一盞燈?無論多晚,廚房裡總有著熱燙、飄香的消夜? 只怕他將一切都視為理所當然,或者,根本就完全忽視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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