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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很抱歉,現在換我不想談了。」曼樓努力振作起精神,拚命抑住憤怒恢復平靜。

  不能夠像個瘋婆子一樣,這樣他就更有理由相信她所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是出自「漫無目標、毫無理性的憤怒」了。

  去他的心理學!

  「我可以體會你憤怒的心情……」他試著安撫她。

  去他的同理心!

  「我要跟你離婚……不對,我要跟你分手……不對,」Shit!她氣到在心裡罵出生平第一句髒話。「我要回家!」

  飛諺震驚得臉色都變了,好像沒料到事情會演變到這麼嚴重。

  「曼樓,你先冷靜下來——」

  「不要再叫我冷靜了,這句話令我一點也冷靜不下來。」她咬牙切齒的吐出話,「我要回家,而且是現在,立刻,馬上!所以你可以回你的謹園了。」

  「就為了我不知道你的手機號碼與地址?」他臉色微白。

  「對。」她索性開始整理行李箱,「很無理嗎?那你去告我呀。」

  飛諺又好氣又好笑,但更多的是擔憂。「我明白你對我們之間的未來有很大的疑慮和期待——」

  「不要再試圖說服我,這一切只是我自己庸人自擾。」她猛然將衣服和書塞進行李箱,跳了起來。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我……」他好脾氣地想解釋。

  相形之下,她真像個不折不扣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她所有的怒氣在刹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個人像是瞬間老了好幾十歲。

  罷了,算了,什麼都別再說了。

  他不會懂的。

  他已經自由自在太久,又如何能想像那種強烈地愛著一個人,想要守著一個人的心情?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她的一相情願。

  她愛上了他,而他要她,可是兜了一大圖後,這才恍然發現彼此根本不適合。或許他們本來就在不同的時空中,強求也只能獲得短暫的交會,註定還是要各自向左走、向右走。

  曼樓腦海突然閃過《紅樓夢》中的一闕詞——

  三春去後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

  緣分是最奇妙的東西,花朵在枝頭綻放是緣,蜷然凋零也是緣,沒有人不愛春花嬌豔怒放時的美麗,也沒有人阻止得了春盡花落飄零時的淒迷。

  也許,這就是最淒豔最美好的結束。

  在他們還沒有真的惡言相向前,還保有一切美麗的回憶前。

  「飛諺。」她低喟一聲,輕輕地伸出手,指尖輕觸他因憂心而蹙緊的眉宇,「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還沒有準備好愛上一個人,是不是?」

  飛諺深深震顫了,黑眸怔怔地盯著她,「曼樓……」

  「我愛你。」她低聲道,在這一瞬間徹底瞭解了,幸福並非搶奪強求而來的,如果愛情真的要降臨,單單憑一個眼底眉梢的交會就深植入心了。

  小豐和炊雪的幸運,就在於她們勇於追求一份真正屬於她們的幸福,所以無論用盡何種手段,愛情一定會如熟透的蘋果般落入她們懷裡。

  她們的男人一定會深深愛著她們,就像花與蝶,風與風箏那樣互相渴望需要著牽引著。

  但是她和他不同,他是天空的飛鷹,她卻只是小小池裡的一條魚,魚要如何與鷹相伴並行翱翔呢?

  「曼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心臟重重撞擊著胸口,脈搏狂悸,洶湧的熱浪在血液中狂奔流竄……他深深為她的告白而震撼,可是他卻無法給予相同的回應。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狂歌又想痛哭?也許是因為她眼底絕望又淒美的淚水,也許是因為他真的分不清奔騰在胸口的感情是什麼。

  他生性謹慎,任何未曾清楚明白分辨過的情感怎可隨便訴諸於口?

  一旦說了,就是要負責到底一生一世的。

  「你不用說什麼。」曼樓長長的睫毛低垂著,掩住了眼底最後一絲的希望化成灰燼。「你是心理醫生,應該很瞭解現在我們倆並不適合再談下去了,最好還是分開來……冷靜一下。」

  「那麼告訴我你的手機號碼。」他沙啞地開口。

  她背脊掠過一陣栗然,哽咽地微笑,「不用了,想找一個人,只要有心就可以找得到。如果不想見一個人,就算送到眼前仍可視而不見。」

  「我不是那樣的人。」

  「我知道。你就是太有責任感了,所以才不希望隨便許下自己不能遵守的諾言。」

  「曼樓……」此刻飛諺內心的震動遠比方才強烈更甚,她竟然這麼懂得他。「我很抱歉。」

  「什麼都不用再說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振作起來,擠出一朵微笑。「你可以先離開嗎?我想要換衣服。」

  「不要走。」他沒有料到自己的聲音居然如此絕望而喑剩啞。

  曼樓緩緩抬起頭,只是給了他一抹脆弱而清麗的笑容。

  他頹然地吐了一口長氣,腳步沉重地轉身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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