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鴛鴦錯到底 | 上頁 下頁 |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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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就是我娘,不是什麼老夫人。」他淡淡道,「或者你是嫌棄我家貧簡陋,區區一襲粗布衣衫,難入貴人法眼?」 「我是病人,不是貴人!」她忍不住起來,「再說你哪裡眼睛看見我貴了?幹嘛這樣冤枉人哪?我明明又不是那個意思……咳咳咳——」 「對不起。」見她咳得小臉都漲得通紅,陸朗風心下有些懊悔,放下身段,伸手輕拍她的背,低聲道:「書讀得多了,尚未有功名以輔國安民、光耀門楣,就已先讀出了一身孤傲書生的臭脾氣……你別理我。」 花相思一愣,癡癡然地望著他劍眉星目的清傲臉龐,心頭莫名微微發燙了起來。 「大哥哥,可我就是想理你啊。」她輕聲開口,有一絲靦腆地道:「很想很想的那一種……咳咳咳。」 陸朗風一震,目光直直注視著她,竟呆住了。 *** 二張機。套針起落把語寄,千絲萬縷相縈系;去去回回,春痕碧柳,無計相代替。 陸朗風靜靜地站在床畔,看著已換過幹暖衣裳,牢牢掩著被子沉沉睡去的女孩。 幸虧服了藥後,高燒已退,她也睡得頗為安穩。 他總算放心了些,轉身離開房間。 陸宅是胡同深處裡的一處老院落,只有古樸的主屋正廳和兩處臥間,以及旁邊的小灶房和種植了一株桂花樹的小院子。 院子不大,來回走個十五步、縱橫踩個十五步就可行遍,但卻是他在酷暑盛夏時,得以在外頭乘涼讀書的好所在。 自從滿腹聖人經綸、一心為民的爹去世後,他與娘親相依為命,至今亦已六年了。 爹生前是湖北縣令,官值七品,向來公正廉明愛民如子,不貪不求,在任上便已是兩袖清風,就連每月俸祿也只能勉強維持三餐青菜豆腐的清苦生涯,但他們一家三口卻絲毫不以為苦。 其實只要一家和樂,平安適意,便無所謂苦不苦了。直到爹因病故世,他們母子這才遷居回母親的故鄉——梅龍鎮。 許是受了父親的影響,陸朗風自小便極愛讀書,過目不忘,能觸類旁通、舉一反三,在十五歲那年便鄉試第一,尤其手下一篇目「定國安民方」的策論,甚至驚動了當時的知府文大人,親自召入官邸再三許盛讚。 得此佳譽,陸朗風依然沉靜內斂,榮辱不驚,過後繼續閉門讀書,閒暇時劈竹糊紙做些雅致燈籠,在上頭精心落畫題字,再送到東鼓大街上的燈籠鋪子寄賣。 因他心靈手巧,做出的燈籠別致典雅又好用,上頭繪的工筆花卉脫俗動人,題的詩詞古雅清雋,兼又寫一手好書法,大多由大戶人家和文人雅士競相買了去,所以倒也賣得極好。 就算他將來未能「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至少開間燈籠鋪子做做小買賣,也能好好孝順含辛茹苦撫養他長大成人的娘親…… 燈籠?! 「該死!我把燈籠全給忘了。」陸朗風懊惱地低咒了一聲。 當時他急著將她拉出水面,燈籠都給扔到一旁去了……不知現下回去撿拾可還來得及? 「風兒,是你嗎?」一個溫柔含笑的聲音自屋外傳來。 「娘。」陸朗風收斂起焦灼的神情,大步迎出去。「您回來了,採買的提籃可重不重?孩兒當時應該隨您去的——」 「傻孩子,就這麼點菜,還能為難得了娘嗎?」額上微有汗意的曹雲芬笑吟吟地挽著堆滿魚肉菜蔬的提籃。「都說了你讀書要緊,這些瑣事就交由娘來便行了。」 「不行。」他堅持將提籃接了過去,提著往小灶房方向邁去。「孩兒是男子,擔擔抬抬做點事情是天經地義,這和讀不讀書沒有干係。」 曹雲芬心窩一陣暖洋洋,噙笑望著如今已長成挺拔俊秀的兒子,心底有著深深的驕傲之情。 她的好孩子……果然已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了。 相公,你在天之靈可安心瞑目了,咱們的孩兒將來定是個胸懷天下的人中龍鳳,決計不會教咱們倆失望的。她心中暗暗祝禱。 放妥了食材,陸朗風走出小灶房,有些遲疑地道:「孩兒有一事想稟告娘……」 「怎麼了?」 他將救起花相思的過程說了出來,曹雲芬睜大眼,神情微急。 「那咱們該不該請個大夫來,好生為那小姑娘診治才是?」 「她吃過藥,已經睡了。」陸朗風頓了頓,有些猶豫的又開口:「娘會怪孩兒行事過於唐突嗎?」 「傻孩子。」曹雲芬正色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娘怎麼會見怪於你呢?對了,那小姑娘人現在在哪兒?娘去看看,也好放心些。」 「她在……孩兒的房裡。」他的臉龐微微一紅,清了清喉嚨道。 曹雲芬一笑,隨即拍了拍他的肩,「我的孩兒是正人君子,娘自然信得及的,何況你是為了救人,有什麼好害臊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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