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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這麼一來,她就沒有理由不信任他了吧?

  「你怎麼說?」他雙手抱臂,一臉莫測高深地盯著她。

  吳春光難掩受傷地瞪著他,有種想哭卻又無比荒謬可笑的感覺。

  還能說什麼?

  他們誰都沒勇氣卸下防衛與盔甲,誰也沒準備好交出自己的心,就算結了婚,也只是另一場災難的開始,不是嗎?

  夜色籠罩了下來,路燈燃起微亮的暈黃溫暖,四周卻變得異常默靜。

  時間點點滴滴流逝,翟恩胃部漸漸拴得死緊,心頭莫名忐忑——他發現自己竟然正屏息等待著她的回答。

  「你走吧。」吳春光終於澀澀地開口,倦極似地擺了擺手,「帶著你寶貴的恩典回臺北,施捨給別的幸運女人,我相信她們任何一個都比我更適合你。」

  什麼施捨?

  翟恩一震,眸底浮現懊悔之色,可是來不及了,吳春光已經迅速掉轉頭去,沖回屋子。

  「當心孩子!」他倒抽了口涼氣。

  那個暴力版神仙教母守在大門口,帶著滿滿的殺氣瞪著他,待吳春光進屋後便砰地一聲關上厚重大門。

  翟恩這輩子從沒感覺到自己這麼天殺的愚蠢過。

  他剛剛對小紅帽做了什麼?

  第二天、第三天……一連五天,門鈴聲震天價響,吵到管娃不時發飆狂Call管區出面處理。

  但也不知那該死的混球是怎麼處理管區員警的,等管娃打第十八通電話報案的時候,派出所長官竟然親自接電話,好聲好氣卻態度強硬地告訴她——「清官難斷家務事,人家小倆口吵嘴鬧彆扭,我們旁邊的人就算不能當和事佬,起碼也別阻人姻緣」等等叭啦叭啦的狗屁話。

  「管娃,對不起。」吳春光向她道歉,「我想我還是搬走好了,只要我離開台中——」

  「你這輩子還想讓多少人剝奪你安居樂業的基本權利?」管娃怒氣衝衝地猛拍桌,「還是被那混球說中了一件事,你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嗎?」

  「我不是。」她嘴唇發白,神情倔強。

  「那你為什麼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逃?」管娃凶巴巴地指出。

  「我……只是不想再面對那些我無法面對的人與事,」她閉上酸澀欲淚的雙眼,只覺得內心軟弱如一攤豆腐泥。「跟你們一樣。」

  也許,那就算是膽小鬼的行徑了。

  但是當人生脆弱得如履薄冰,再也無法確認踩下的每一步會不會令自己四分五裂時,除了逃走,她還能怎麼做?

  管娃沉默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我也不贊成你走。」貝念品環住她的肩頭,臉上有著相同的傷痛。「你要走了,我和管娃還怎麼照顧你和小寶寶呢?請你留下來好不好?就算是和我們作伴。」

  「謝謝你們。」她哽咽著,「但我真的解決不了這些……」

  「不,不一樣的。」管娃甜嫩的聲音在這瞬間蒼涼如老婦,仿佛所有的愛恨情緒都流幹了。「我會從美國逃回臺灣是因為我前夫恨我,恨到迫不及待可以有理由殺了我。」

  吳春光和貝念品不約而同倒抽了一口氣,不敢置信地望著她。

  「那個姓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花花公子大混蛋,」管娃的語氣回復了一絲溫度,凝視著吳春光道,「但我看得出來,他心裡是有你的。」

  她的心猛地一跳,喜悅尚未浮現心頭,又立刻冷靜了下來,苦笑道:「我相信他心裡有我,一如他心裡有著千千萬萬個辣妹美眉。」

  「有些男人是可以被馴服改造,」管娃目光銳利地盯著她,「願不願意花時間力氣精神跟他耗上一輩子,端看你有多麼想要這個男人。」

  「我不知道。」吳春光低頭看著握著馬克杯的手,冷得像冰一樣。「你說得對,我是膽小鬼,我早已失去了搏鬥的勇氣。」

  她知道自己害怕的是,當用盡一切力氣,奉獻上生命的所有之後,他卻發現她不夠好、發現她原來不是他想要的那一位,那麼屆時她還能剩下什麼?

  他曾經帶給她那麼多的快樂,曾經讓她感覺到自己是個值得鍾愛的人,所以當他轉身離去,她一定會心碎至死,從此連面對自己的勇氣也沒有。

  管娃默不作聲地注視著她,半晌後點了點頭,「好,我明白了。不管怎麼樣,我挺你。」

  「管娃,謝謝你。」

  「我去打發那傢伙。」管娃將一籃子四季豆丟給她。

  她心一驚,「等等——」

  「怎樣?」管娃興匆匆地回頭。

  「不要對他太凶。」她好半天才擠出這句話,「好嗎?」

  管娃怔了怔,隨即咕噥了句「癡心沒藥醫」,瞥見她焦灼關切的眼神時,只得抬高聲線,「我儘量。」

  「沒事的。」貝念品安慰她,可語氣也不太有信心。

  幾分鐘後,屋外吵死人的門鈴聲瞬間安靜無聲……良久。

  吳春光一顆心提到了嘴邊,難耐忐忑不安心緒地放下摘了一半的四季豆,忍不住晃到窗邊偷偷往外看。

  偏偏從這個角度看不見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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