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花心笨野狼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什麼地方不好刺,偏偏都是這兩隻中鏢,shit!」她喃喃低咒。

  「這些衣服的扣子都要縫嗎?」吳春光趕緊在她吐槽「你說呢」前接著道:「我幫你弄好了。」

  「不准反悔!」管娃在指頭包紮完畢後,二話不說就把所有的針線衣物全推給她,好像那堆東西會咬人似的。

  吳春光笑著一一接收下來。

  二十分鐘後,她抱著那幾件重新縫妥扣子的洋裝去還給管娃。

  管娃研究著那些縫得整齊牢靠的鈕扣,滾圓可愛的眼睛銳利地盯著她。

  「你以前做這行的?」

  吳春光遲疑了一下,不知該透露多少。「我爸是洋裁師傅,我小時候跟在他身邊稍微學了一點點。」

  管娃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些漂亮的針角縫線,「你說你想在台中找工作?」

  「對。」她有些疑惑地點頭。

  「我有個房客是開這種店的,明天你就去他那裡上班。」管娃點點頭,抄起一旁的無線電話按下號碼。「喂死人頭,明天我乾兒子的媽會到你店裡工作。就這樣,掛了」

  管娃撳掉電話,一抬頭,正好對上吳春光下巴掉下來的蠢相。

  「需要我幫你掛顱面外科的診嗎?」管娃揚揚手上的無線電話,「我還有一個房客是當醫生的。」

  吳春光總算回過神來,記得把自己的下巴收回去。「我以為這間屋子裡只有我和念品兩個房客。」

  「你以為我只有這間屋子收租金?」管娃眉毛挑得高高。

  她吞了口口水,這才發現自己的房東原來是個腰纏萬貫的包租婆,真是太慚愧了,平平都是二十幾歲的女人,她卻還在以租屋和打工為生。

  「就這樣決定了,明天你去上班,那個死人頭不敢給你兩萬八以下的薪水,下個月五號領到薪水,記得交房租。」管娃俐落地拍拍手,「好了,閒事管完,收工。」

  於是吳春光就這樣的來上班了。

  本來她還有點猶豫有哪個老闆會這麼無厘頭就雇用員工?可是事實證明,姓史名仁投的老闆人好到不行,也是賣力追求管娃的人之一。

  儘管這一切都美好得不像是真的,可是一路上滿心渴望接受、卻還矛盾地抱持著抗拒之情的吳春光一踏入這間夢境成真的小店時,所有防衛的盔甲瞬間瓦解潰散。

  她幾乎不能呼吸,指尖顫抖著撫摸過裁縫機、日式手作書、色彩繽紛的線球、各種布料……

  這裡是她的世界。

  是爸爸和她的回憶,那個十歲以前,幸福平靜安定的家。

  吳春光眼眶泛熱,可不知怎的,腦中浮現的卻非舊時童年的景象,而是她大著肚子快樂地坐在裁縫機前,翟恩自身後緊緊環擁住她和小寶寶的畫面……

  原來,她遠比自己願意承認的還想要他,想要永遠成為他的家人。

  他,和她,還有寶寶,真正的一家人。

  「吳春光,你這個自私的可憐蟲……」她好想躲到某個角落放聲大哭,「難道你永遠沒有學到教訓嗎?」

  不管愛她的,或是不愛她的人,到最後都會放開她的手。

  這輩子她唯一能倚靠的,就只有自己。明白嗎?就只有她自己而已!

  吳春光在裁縫機前站立了好幾分鐘,花了好大的力氣總算將所有脆弱的情緒壓抑回去,轉過身對一臉好奇的史老闆說:「謝謝你錄用我,我會努力工作的。」

  「不客氣。」史老闆露出燦爛笑容,「回去以後要在管娃面前說我好話喔!」

  「好。」

  回家以後,她也要給管娃一個大大的、深深的擁抱。

  想起這陣子來的點點滴滴,吳春光嘴角不禁往上揚得更高了。

  「哇!好漂亮喔!」其中一名高中女生欣羡地看著她車縫好的綠底櫻桃紅布車票袋,「請問這個怎麼賣?」

  吳春光剪去車票袋線頭的手頓住了,有一絲不知所措。

  「你看,這個拿來放我的票卡剛剛好,而且前面毛線織的扣子好可愛喔!」高中女生興奮地示範了起來。

  另外一個女生也湊了過來,興匆匆地插嘴道:「可以做一個給我嗎?我喜歡鵝黃色的,這樣要多少錢?如果不貴的話,我想幫我姊也買一個。」

  吳春光吞了口口水,極力穩住有點抖的聲線,「一個一百塊……怎麼樣?」

  「一百塊?」兩名高中女生瞬間大樂,低聲商量了一下。

  「我們要五個!」其中一人說。

  吳春光被突如其來的喜悅和不敢置信的成就感深深淹沒了。

  史老闆下午回來知道後,她卻被狠狠責備了一頓。

  「那麼有特色的商品只賣一百塊?妹子,你怎麼一點生意頭腦都沒有?還有你幹嘛把錢給我啊?你不知道什麼叫專利權嗎?自己原創的商品就是你自己獨立的品牌,眼前集小小的利潤才能成就日後大大的事業,學學我嘛!」

  真是充滿驚喜的一天。

  吳春光下班搭公車回到家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好像還踩在雲端似的頭重腳輕,心底漲滿了震撼激動的感覺。

  直到看見大喇喇擋在門口的熟悉保時捷,她的心大大一跳,呼吸倏地靜止。

  不可能。

  同款的保時捷在台中絕不少見,也許是念品那個混賬丈夫終於自歐洲回來,記起自己還有個老婆。

  她的目光落在扔在儀錶板上的銀灰色太陽眼鏡,心跳如擂鼓,口乾舌燥起來。

  也或許是翟恩終於找到她了。

  有那麼一刹那,喜悅湧進她心田,下一瞬間隨即被理智與警剔潑了盆冷水——

  他是來討還他的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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