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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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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美婦人低聲道,眼角淚光瑩然,纖細的手微微顫抖著取出一隻包裝典雅的金色小盒子,「我只是希望你至少能夠收下這個。」 「我不需要你給的任何東西。」他目光灼熱得近乎兇殘地盯著那只金色小盒子,身形一動也不動,冷嘲熱諷道。 「它就是個很單純的紀念品,」美婦人急急解釋,「你不用覺得收下它就必須原諒什麼,我只是記得你從小就很愛收集手錶,尤其是三〇年代的古董表——」 「我家裡有上百支古董表,如果還想要,我會到蘇富比拍賣會上再買它個一打。」翟恩打斷她的話,不耐地道,「如果沒別的事的話,你可以走了,我約的人快來了。」 吳春光望著美婦人強忍悲傷與失落,硬是擠出一抹微笑,「那……那我這幾天還可以再見到你嗎?」 他神情冷硬。「去一〇一瘋狂血拼吧,那是每個回台的名媛貴婦必敗的精品聖地。如果你時間太多的話。」 「希望……也許下次你會願意再答應見我。」美婦人輕輕低語,離去的腳步沉重又戀戀不捨。 吳春光心情莫名沉重了起來。 印象中,她還從沒聽過她媽對她說這樣溫柔討好的話,她甚至懷疑媽媽會記得她小時候喜歡過什麼? 話說回來,她媽媽很難得保持清醒狀態,如果不是喝醉了,就是正在喝醉中,能記得住的東西畢竟很有限。 「發什麼呆?」一個低沉嘲弄的嗓音驚醒了她。 吳春光像作賊當場被捉到般,瞠目結舌地望著他。 「到哪裡我都認得出你那顆刺蝟頭。」翟恩不請自來地在她對面一屁股坐下,拿過她手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後大皺眉頭,「美式咖啡,你怎麼受得了這種淡得出鳥來的洗碗水?」 「嘿!」她登時渾忘尷尬,憤慨地抗議,「幹嘛挑剔別人的品味啊?」 「我懷疑你有任何品味可言。」他說是這樣說,還是渴斃了似的把她的美式咖啡大口喝完,再把咖啡杯還給她。「光是那條醜不拉嘰的圍巾就足以刺瞎我的雙眼了。」 「喂,這一杯要九十塊耶!」她眼睜睜看著杯子空了,「我也才喝了兩口。」 「賠給你。」翟恩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她拉了起來,「走,我帶你去喝真正的好咖啡!」 「走什麼?去哪裡?我可不——」吳春光本來打算盡全力把自己釘在座位上不隨他起舞,可是當她瞥見他眼底那抹沒藏好的傷痛,決心刹那間坍塌了。 算了,不過就是順著他去喝一杯上流人士專門飲用的,昂貴高級還佐以古董骨瓷杯裝盛的咖啡,能難到哪裡去? 她撐得住的。 美麗華摩天輪緩緩地轉動到最高處,整個大臺北市景仿佛盡收眼底。 風景好美,但氣溫也好冷…… 吳春光低頭看著捧握在掌心裡取暖的罐裝伯朗咖啡,從甫自便利商店買來時的熱騰騰,到現在已經變溫了。 這就是所謂上流人士專門飲用的——真正的好咖啡? 不過她偷瞄了身畔,剛剛還興匆匆將她拖來坐摩天輪,現在卻靜默得令人不安的高大男人,識相地沒有將疑惑問出口。 她可以感覺得到他現在需要有人陪伴,但同時也需要靜一靜。 畢竟複雜的親子關係所衍生出的問題與麻煩,不是一杯咖啡三言兩語就能解決的。 吳春光嘴角浮起一抹苦澀微笑。 「幹嘛那樣看著我?」翟恩突然開口,嚇了她一大跳。 她定了定神,揚了揚手中的罐裝咖啡,「我只是好奇,這就是你聽謂的『好咖啡』?」 「誰規定鐵罐伯朗不可以是好咖啡?」他已經喝光了自己的,盯著她手裡的,「怎麼,不合你口味?」 「太甜了。」她老實道。 「小紅帽,你的品味真的有問題。」他毫不客氣道,伸手拿過她手上還剩了一大半的咖啡,咕嚕咕嚕一仰而盡,一臉滿足。「我就是喜歡它夠甜。」 她無言了半晌。「……翟先生,你高興就好。」 他以不太滿意但勉強接受的眼神瞅了她一眼,隨即轉移話題,「你以前坐過這玩意兒嗎?」 「有。」她不想多加解釋自己來到臺北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搭乘摩天輪將大半個臺北市的景色盡收眼底。 一如高雄黃昏的愛河畔,花蓮午後的大海,梨山翠綠的清晨……每到一處,她總渴望能在當地找到一些什麼。 也許是尋找留下來生根的理由與勇氣。她悵然一笑。 「我沒有。」他望著近處的高樓大廈與遠處的隱隱山脈,淡淡的吐出一句。 「這是你第一次搭摩天輪?」她一怔。 他不是土生土長的臺北人嗎? 「對,第一次。」儘管濃密的黑髮被風吹得微亂,他若有所思的英俊臉龐依然帥氣得令人心折。「感覺還不錯,沒有想像中的可怕。」 「你有懼高症?」她猜測。 「不,我是有『因為得不到它所以恨它』的童年陰影,還有童話故事恐懼症。」翟恩半真半假地揶揄道,「舉凡一切跟可愛故事書裡有關的都會讓我過敏。」 那你還叫我小紅帽? 吳春光差點脫口問道,隨即安分地閉上嘴巴。 她害怕聽見那個答案是——她也令他過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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