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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談瓔珞瞪著他頎長的背影消失在大紅燈籠高高掛的喜氣光影下,刹那間,突然覺得那頂美麗珠翠鳳冠沉重得令她的頭暈眩劇痛難忍。

  「這門親事……這門親事究竟是算什麼?」她指尖深深陷入了掌心,疼得幾乎沁出血來,痛得無法呼吸。

  究竟是爹爹騙了她?還是她騙了她自己?

  豔紅燭淚刺目地凝固在桌上,一雙黃金鴛鴦杯,一杯空,一杯冷。

  談瓔珞獨坐了一整夜,直到天明。

  她雙眼酸澀痛楚,胸口燃燒的憤怒只餘灰燼青煙。

  思前想後,再心有不甘,再氣再惱,都掩蓋不了她的相公原來不愛她的事實。

  原來一切都是她自己會錯意、表錯情。

  原來他真的只是出自于故交之情,這才好心包攬此事。

  原來……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愛上她。

  談瓔珞硬生生將淚意逼回去,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他會愛上她的!

  「我會做給他看,我會讓他知道,我談瓔珞只要肯做,就會是世上最好的妻子,他堂燼是三生有幸才能娶我為妻……」她握緊粉拳,小臉滿是堅決,「所以,他一定會愛上我的。」

  沮喪氣餒、要死要活才不是她的作風,她談瓔珞這十幾年來又怕過誰來著?

  「來人,快快幫本小姐——不,是本夫人梳洗!」她扯下了礙手礙腳的霞帔,脫掉那襲令人窒息的厚重嫁裳。「還有,叫所有下人到大廳集合,我這個新夫人有話要親自同他們宣佈!」

  「是。」

  一個時辰後,大廳站滿了垂手恭立的大小管事與奴僕,靜心等待著新任當家主母到來。

  談瓔珞一頭烏黑長髮梳成美麗端莊的髮髻,劉海也往後梳,露出了雪白瑩潤的額頭;可精心打扮的妝容卻掩飾不了眼圈下一夜無眠的暗青。

  「拜見夫人。」眾人跪了下地。

  「都起來吧。」她逼迫自己捺定性子,姿態雍容地坐在主位上。「你們也明白,我相公生意做得很大,所以從今兒起,這個家大大小小的事兒都由我這個夫人負責管理,誰都不許為了一丁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去煩勞打擾他,聽見沒有?」

  眾人面面相覷,微帶遲疑地回了聲「明白」。

  管家清了清喉嚨,「請問夫人,這是主子的意思嗎?」

  談瓔珞火氣頓時冒了上來。現在是怎樣?連個下人都以為她這夫人是當假的嗎?

  他們都知道堂燼不是因為愛她才娶她進門的嗎?

  談瓔珞胸口突然變得好緊,緊到個能呼吸。

  「你誰?叫什麼名字?又是幹什麼的?沒瞧見你家主子昨兒用八人大轎把我光明正大迎娶進堂家來?我是他娘子,就是你的主母,你敢用這種口氣同我說話?」

  她下巴抬得高高的,這樣就不會被人瞧見泛紅濕潤的眼眶。

  管家一凜,忙連稱不敢。

  「既然不敢,那往後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們只要好好照做便行了。」她哼了哼,若無其事地一擺手,「好了,都下去吧!」

  「是,夫人。」

  待眾人魚貫退出後,空蕩蕩的大廳只剩下談瓔珞一人。

  「很好,瓔珞,就這麼照著一步一步做就對了。」她喃喃自語,努力替自己打氣。「讓他們知道誰才是老大,讓相公知道你會把家裡打理得很好,只要這樣做就對了。」

  可是……還要做什麼?

  她突然發現除了擺譜端架子以外,她什麼都不會。

  談瓔珞心底湧起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那,她該怎麼讓他愛上她呢?

  相較之下,堂燼全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還有此刻身上背負的責任,並且毫不猶豫地執行下去。

  自婚後第二日起,他便全心全意地貫徹著自己對岳父允下的那個承諾。

  出資八十萬兩銀子,暗中派遣最信任的左右手帶著十八艘輕舟,名義上是往蘇州購絲,再迂回走江南水鄉如蛛網般交織縱橫的水道,直取福建武夷山。

  堂燼早私下透過情搜深入瞭解了武夷山如今的茶況,也清楚掌握了茶農間的糾葛。

  鳳徽號自有茶山生產獨門茶「胭脂醉」,也和武夷山最頂尖的茶農訂下契作之約,包括談家數十年來合作的百年第一茶——陳家在內。

  不過據他所知,陳家有一子一女,長女聰慧精明能幹,為人八面玲瓏,深得乃父真傳,舉凡家中茶務大權盡攬於一身;陳家獨子自覺受冷落,憤而攜茶種出走,落腳于武夷近江西一處偏遠霧山上,自號方為正宗陳家茶。

  堂燼命心腹找上的,就是陳家獨子。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會願意合作的。

  果不其然,兩個月後捷報傳來——

  「陳家茶足足供了我們一千斤春茶、三百斤烏龍團茶,還有五十斤的武夷鐵羅漢……哈哈哈!真是太好了!」談禮複做夢也沒想到會如此順利,樂得合不攏嘴。

  終於一掃心中積鬱怨憤的一口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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