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報恩妻 | 上頁 下頁
三十一


  著一襲簇新淡天青色袍子,越發顯得玉樹臨風的劉常君緩步回房,反手關上了門扉,看也不看地,對那個佇立窗前的纖弱身影,淡然開口。

  「皇上賞賜了狀元府,明白收拾一下,三天后搬入。」

  說完,他自顧自到屏風架後褪了袍子,換件月牙色軟綢裡袍,正準備上榻歇息,這才發覺方才說的話仿佛石沉大海,毫無回音。

  他胸色一沉,濃眉蹙起,望向那猶靠在窗前,一動也不動的她。

  「你聽見我說的話了?」

  劉惜秀沉默了半晌,終於緩緩回過頭來,「聽說,你要納妾了。」

  他微眯起黑眸,「你聽誰說的?」

  「夫君,這是假的對不對?」她帶著一絲小小希望地問道:「這只是空穴來風的閒話……他們胡亂猜測的……我想也是,這怎麼可能呢……」

  就像那紙休書,也是他故意騙她的吧?

  「我說過,不要叫我夫君。」他淡然道。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更加怯弱地喃喃,「都過了這麼久,你……可不可以別生我的氣了?」

  「我有什麼理由生你的氣?」劉常君笑了,但眼神沒有絲毫溫度,「你是我什麼人?」

  她臉色一白,微微顫抖著懇求道:「別這樣——」

  「沒錯,我是要納妾,不過你放心,那是暫時的。」他冷冷道。

  暫時?暫時?太好了,那只是暫時……

  劉惜秀呆望著他,心底絞擰的不知是痛苦還是欣慰,卻不十分明白他究竟說的是什麼?

  「待我赴職之後,形勢穩定了,我就會把嫣嫣扶正。」他像是談論天氣般,再自然不過地道。

  他到底在說些什麼?為什麼她一個字也聽不懂?

  劉惜秀腦中一片空白。

  「怎麼了?」他濃眉一揚。

  「是、是因為要把嫣嫣扶正,所以你才要休了我?」

  劉常君直視著她,冷淡的眸色裡像是有一絲奇怪,「我休書都給了,難道你還不明白?」

  她眼眶灼熱如燒,呼吸困難了起來。

  「我,劉常君,要休妻。」他神情很淡,慢慢說出口的字卻像是驚滔駭浪。

  起初,她還沒有聽仔細他說的意思,直到她漸漸回過了神,「休妻」二字,像潑在心上的劇毒般,一點一點地腐蝕了她的五臟六腑,然後,才感覺到那似直直墜到穀底,冰冷絕望,撕心裂肺的痛。

  「你真的人……休了我?」

  「是。」

  「我、我做錯了什麼?」她嗓音破碎地問,「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休了我?」

  「不用這樣,好似對我眷眷情深。」他的語氣裡充滿疲倦,「別忘了,當初你是不願嫁我的。」

  「我……我……」她喉頭哽住了。

  「既然現在我們誰都不再需要誰了,早早說清楚了也好,你省得再力圖報恩,我也省得在人前佯作恩愛。」他淡淡道。

  劉惜秀望著他,熱淚再也抑不住滾滾而落。

  「別哭了。」他目光看向旁處,「這對事情沒有任何幫助。」

  小手緊緊捂住了嘴巴,她死命憋忍住……

  「現下我新中狀元,還不宜有大動作,待過了一段時日,等不再那麼受人注目後,我會給你一大筆銀子,夠你安安穩穩過完下半輩子的。」

  淚水溢出指縫,她閉上雙眼,不忍再看,不想再聽。

  「還有,我今晚會在書軒看書,就不用等我了。」說完,劉常君抓起披風就往外走。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很久,劉惜秀緊捂嘴的手始終沒有放下,依然無聲地默默掉著淚。

  而心,還是碎了,碎得徹徹底底,再無一絲完整……

  猶如她這一生。

  狀元府邸比原來劉府大上豈止數倍,看不盡的雕樑畫棟,數不清的亭臺樓閣,由此可知當今聖上對新科狀元有多麼寵眷愛顧了。

  搬入狀元府的第二日,皇帝便將劉常君召入宮,囑他儘快入閣受印接職,早日為君上效力,為百姓謀福。

  劉常君自走馬上任後,便忙得不可開交,幾乎天天都是入了夜才回到府中,一回來就直接進書房,夜夜挑燈勤於公事,直到夜殘更漏時分,才悄悄回房,背對著她和衣而臥。

  劉惜秀聽著他開了門,關了門,接著躺在床榻上,卻離得她遠遠的。

  她不懂,為什麼他還要強迫自己回到有她在的房?

  呵,她想起來了,雖是有名無實,但在人前,他倆終究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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