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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到伯伯家的別院住下,是半點也不打擾伯伯的。」孫伯玉正色道:「這幾個月內該準備的、該拜訪的長輩們都由我領著去,他們都是你爹昔日同僚舊友,雖說這兩、三年沒聯絡了,可若是一見故人之子如今出落得這般卓然出色,想必也極是高興的。」

  她明白孫伯伯的弦外之音。

  爹故世這幾年,她也隱約窺知幾分宦海沉浮,人情冷暖的現實,當年那些爹爹的同僚何曾有誰再來關心過他們孤兒寡母……可是人活著,要掙個局面,占上一片天,總有些面上的交際不得不做。

  她最擔心的就是常君哥哥一身傲氣,怕受不得這個,若有孫伯伯幫忙提點些,想來或許會好些。

  「我試試。」她一腔心思都牽掛在他身上,不得不為了他想得更多、更深。

  「好、好。」孫伯玉如釋重負,欣慰的點點頭。「如此一來,伯伯就放心多了。」

  「孫伯伯,秀兒會盡力一試。」她頓了頓,又道:「可假若夫君不肯,還請伯伯成全,切莫見怪他,好嗎?」

  孫伯玉笑了笑,「有你說項,我想他會肯的。」

  「其實……」她輕咬下唇,欲言又止。

  「伯伯先走了。」孫伯玉拍拍她的肩,意味常長地道:「這事就煩勞你了。」

  她啞然無言,心下卻是沒有半點把握。

  雖然這陣子常君哥哥對她神色和緩不少,也經常閒談三兩句,不若往常那般拒她於門外,可是她心知自己對他的影響力實是少得可憐。

  劉惜秀怔忡地回到灶房,拿過木匙攔著那鍋煨得濃郁飄香的難湯,心底不禁掙扎了起來。

  一頓飯辰光,劉常君總見她欲言又止,不是歎氣就是發呆。

  吃完了飯,他放下箸。「有事跟我說?」

  「夫君怎麼知道?」劉惜秀一臉愕然。

  「全寫在臉上了。」

  「噢。」她訕然笑著。

  「孫伯伯要你勸我?」

  她點點頭。

  「你希望搬離這兒嗎?」他直視著她。

  她沉默了一會兒,再點了點頭。

  為了他好,也為了他的前程,她沒別的選擇。

  劉常君心底一冷,還說什麼「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說穿了,和他待在這窮鄉僻壤的清貧日子,她也是過怕了吧?

  虧他還以為——還以為她是因為他,所以覺得粗茶淡飯也甘心……

  原來統統又是他的一廂情願。

  「受夠這樣的苦日子就說一聲,何必佯飾?」他一挑眉,神情更冷了。

  劉惜秀一怔,眸光閃過悵然的悲傷。夫君怎能這樣說她?這些年來,只要能在他身邊相陪,她又何曾覺得苦過?

  但是孫伯伯說得對,他現在需要的不僅僅是寒窗苦讀,還有更多更多,都是她無力給予他的。

  「眼下就快應考了,孫伯伯的一番心意,對大家都好。」她開口解釋,希冀他能瞭解。

  真的是對「大家」都好嗎?劉常君冰冷的眸光裡掠過一抹諷刺,卻也抑不住胸口那陣深深的悲涼感,將一顆心一點一點地扯沉了下去。

  「那就去吧!」他終於開口,語氣淡然無波。

  如果這是她想要的,他沒有理由不成全她,不是嗎?

  「真的?!」她不禁又驚又喜,「你、你答應了?你同意了?」

  「明日收拾收拾,最遲後日就走。」說完他就起身離去。

  劉惜秀萬萬沒想到會這麼順利,不禁傻傻地憨笑了起來。

  她心下歡喜的,不是今後就要搬到雕樑畫棟的豪宅園邸裡去享受,而是常君哥哥真的願意聽她說項,接納她的建言。

  「傻子,胡想什麼呢?」她強自定了定神,匆匆收起吃殘了的碗盤菜飯,一一堆疊在託盤上,捧著就往灶房去了。

  現在最最要緊的是常君哥哥的前程,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呀,給我安分些!」她鄭重叮嚀著自己的一顆心。

  千萬、千萬莫再無緣無故跳得亂糟糟了。

  他們的行囊極是簡單,兩三個包袱就收拾妥了,最多的是他那幾大箱子的書,足足占了馬車上的大半位置。

  到了氣勢恢弘、寬敞典雅的孫府之後,孫伯玉偕妻親自來迎,笑意晏晏問候不絕,親親熱熱地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才眷眷不舍地離了別院,好讓他們先行歇息、安置行當。

  孫家如此熱情相待,劉惜秀心中的忐忑總算稍稍安穩了些。

  「夫君,孫伯伯一家子真是好人。」她臉上掩不住萬分感動地道:「將來咱們若有了能力,得好好報答人家才是。」

  劉常君見她這般歡喜,心下滋味極是複雜,也不知該欣慰還是該氣惱,只得低頭繼續整理箱子裡的書冊。「嗯。」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了兩聲輕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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