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報恩妻 | 上頁 下頁 |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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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喜氣洋洋的鞭炮聲中,戶部的限令遷出的最後期限也到了。 「你說什麼?」劉常君尚未自中舉的興奮裡回過神來,就被一臉公事公辦的戶部執令官員的話驚呆了,「明日午時……搬遷出府?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劉公子,啊,不,是劉舉人。」執令官員面上客氣,口氣卻很嚴肅,「三個月前戶部已下了公文,還是貴府上的秀小姐收的。公文上明明白白寫著,劉大人故世已兩年,依據律法,戶部本就該收回這座官邸的,還請劉舉人莫與下官為難才好。」 「所以說,公文三個月前就來了?」他臉色變得肅冷,心直直沉了下去。 「是。」執令官員唯恐他不認數,又被了一句:「貴府上的秀小姐接下公文,若你不信,可以去問她。」 他閉上雙眼,聲音低沉道:「我知道了。大人請回吧!」 「那明日……」 「明日午時前,我們自會離開。」 「那下官就能回戶部繳令了。」執令官員松了口氣。 劉常君木然地站在大廳裡,全身血液像是自腳底流失得涓滴不剩,只剩冷冰冰的背叛和絕望。 她,究竟憑什麼這麼做?憑什麼這麼對他? 「常君哥哥……」一個微弱的嗓音顫抖地自他身後傳來。 他眼神冷漠,頭也不回。 「請你聽我解釋……」劉惜秀緊緊絞擰著雙手,臉色慘白,呐呐地道:「那是因為、因為——」 「娘在寢房裡嗎?」他淡然地開口。 她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道:「是。娘她……」 「我去看看她。」他和她擦肩而過,神色疏離遙遠得令她心驚膽戰。 劉惜秀僵站在原地仿佛成了一尊石像。 深夜,偌大的劉府裡,靜得像是已無人跡。 劉常君負手佇立,默默看著春冰薄浮的荷花池。 眼前唯見滿池殘枝,未有半點生氣。 逝水流年太匆匆,不過短短兩年多,不見它起高樓,卻見它樓榻了。 他知道,這是他生命中最苦、最漫長也最難熬的日子。 讀得滿腹詩書經論,日後賣予帝王家,可眼見此時此刻,縱使一身才華,也阻止不了命運捉弄、生活逼人。 他,就要離開這承載了劉家光榮歲月,以及最無憂無慮童年時光的「家」。 仿佛生生地切掉了他身上的一部分,血流如注,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流幹為止。 是,他是滿腹怨恨的。 他恨爹早逝,恨蒼天弄人,恨劉家竟會走到人亡家破的一天,恨自己為什麼無能力挽狂瀾,更恨—— 「常君哥哥。」 他身子微僵,沒有回頭,冷冷道:「還沒睡?」 劉惜秀有些緊張地緊絞著雙手,低聲道:「常君哥哥,原諒我沒有早些告訴你。」 「別說了。」 劉惜君呼吸一窒,心揪得更緊了。「對不起,我確實不該瞞著你戶部要把宅子收回去的事,可當時我想,你再三個月就要鄉試了,萬一……」 「我說——」劉常君終於回過身來,盯著她,一個字一個字道:「別、說、了。」 這樣的背叛,不啻在他心上狠狠捅了一刀,教他往後如何還敢再信任她?再相信她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個字? 他恨自己為什麼曾經會相信她,更恨——她就認定了他沒有能力擔得起這個家,所以連家園都要失去了這種大事都要隱瞞他! 原來在她眼裡,他劉常君就是一個這麼無能、不值得信賴與託付的男人。 「可是……」劉惜秀吞了口口水,頭垂得更低了。「可是……」 「明早還要趕路。」他背過身去,看也不願再看她一眼。「你走吧。」 她可以感覺得到,他再度將自己關在那一扇她無法碰觸的門後,不管她怎麼用力拍門、努力叫喊,他都不會再輕易開啟了。 淚水在眼眶刺痛著,劉惜秀心知再多的解釋,也不能彌補她擅自隱瞞了他這麼大的事,因為這是他的家啊! 她下意識地緊握住系在頸項間,那觸手溫潤的小陶片,可是這親娘遺物的陶片,今天卻失去了一貫的撫慰力量。 沒有用了,常君哥哥是再不會原諒她了。 劉惜秀閉上了眼,淚水再也忍不住滑落頰畔。 待她的腳步聲消失後,劉常君這才轉身望向她消失的方向,冰冷的黑眸中傷痛狂熾如焰。 他們搬到京郊的一處小村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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