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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康諺挑挑眉,仍是乖乖送上棉布。

  文犀月半彎著腰,左手掌貼住康諺帶點細胡渣的下巴,粗糙的觸感勾起她略微好奇的玩心,不自覺以手掌輕輕磨擦著。

  「月牙兒,你再摸下去可會耽誤吃飯喲,花爺爺和花婆婆還在等著我們呢。」

  這樣算不算被姑娘家調戲?

  帶著羞赧的低呼,她連忙收斂心神,不去看康諺的眼,逼自己注意臉上的泥汙。

  沾濕的棉布輕柔地從額際而下,飽滿的額頭看來頗具福相,濃密的劍眉微微向上揚,沒有多餘的旁支雜毛,輕合的眼皮裡是一雙靈活會笑的墨色瞳仁,沿著直挺鼻樑落下,可見到嘴角兩道淺淺的笑痕伴著方正的寬唇。

  客觀的評論,康諺其實稱得上好看的,他的氣質合該適合無拘無束的自由生活;

  有時候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舒服的泥土青草氣味,哪天若逼他穿上儒袍手拿褶扇,想必會是一副格格不入的彆扭模樣了。

  紅嫩的唇角淺淺漾起一朵笑花。

  「你笑了,笑著的你真好看。」雖是極淡的笑容,但康諺捕捉到了。

  連日相處下來,月牙兒老是眉帶輕愁不見一絲歡喜,待人接物是誠懇熱心,但總覺得少了一分生氣,現下無論她是因何而笑,總是有了進展。

  「你胡說什麼!」笑花一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又羞又驚的混合情緒。他分明在調侃她!

  「你又生氣了,我在讚美你啊。」坐在矮凳上的康諺很委屈地抬頭抗議。

  「誰要你讚美了?無聊!」掩飾不了自身的窘狀,心一橫,拿著攤平的棉布大力地壓在康諺臉上,惹得他哇哇低叫。

  「你真狠,這般整人。」他故意可憐兮兮地訴不平。

  「誰叫你多話!」

  忽覺心情大好,文犀月自顧自地摸黑往大廳裡走,若她此刻回頭看,必定能看見康諺寵溺的注視。

  「不……娘、別走……秋娘……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睡夢中的人兒極不安穩地囈語連連。

  「醒醒,月牙兒,醒醒。」同睡一室的康諺站在床沿,輕拍文犀月白皙的頰。

  每到夜晚,睡夢中的她總是惡夢連連。

  好不容易睜開眼,氣喘不已的急促呼吸鼓動胸膛起伏。

  「我……又作夢了。」她吃力地開口。

  「嗯,你又作惡夢了。」他拿衣袖拭幹她汗濕的額,語氣滲著不忍及不舍。

  順了順呼吸,她這才發現額頭上多了一隻手。

  「你在做什麼!」她推開他的手。

  答應同睡一間房,只因花婆婆家沒有多餘的空房,可不代表他可以對她「動手」。

  「別誤會,我在替你擦汗。」康諺搔搔頭,一步步向後退,返到門邊那處屬於他休息的一床棉被。

  她拉高棉被,蓋住全身,往內側翻動。

  「這幾天跟你同睡一房才知道你老是作惡夢,難怪臉色一直好不起,你要不要說出你煩心的事,也許我能替你想想辦法。」他溫言說道。

  「你幫不了我的。」

  康諺明白她說的是實話,以他一人的力量是無法幫她報仇,但又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消極失意下去。

  「好吧,不談你的事。你有沒有興趣知道我的事?」

  文犀月沒開口。

  他知道她在聽,自顧自地接著說道:「我是個孤兒,從懂事起就跟著師父練武了。師父是這世上最好的人了,一直到現在我還沒遇過比他老人家更好更值得我敬重的人。」

  文犀月悄悄翻過身,朦朧的月色淡淡灑落一室銀白的淺光,依稀可看見康諺分明的臉部輪廓。

  「你師父現在在哪兒?」她悄聲問。

  「他老人家在天上享福呢。每回我看著夜晚的星星就仿佛看見師父在對我微笑。」他的語氣不具一絲哀傷,僅有虔誠的希望。

  「你的師父離開你,難道你一點都不難過?」

  康諺抬起右臂枕著頭,清清的男性嗓音響起:「師父是我唯一的親人,他老人家辭世的那一天我哭了。老實說我的傷心並沒有持續太久,我相信師父在天上享福的同時也不希望看見我失魂落魄,所以我很快的調適了心情,太沉淪於自我的哀傷是愚笨的人。」

  「你的話是故意要說給我聽的嗎?」

  康諺精明的眼神一閃而逝。

  「我只是在陳述我的看法,你要想到別的地方去我也阻止不了啊。」

  文犀月呼的一聲掀開棉被,坐起身。

  「康諺,你知道我的事了?」她猜道。

  康諺翻身,背對著她,壞壞的笑著。

  「我在等你自己對我說呢,你不說,我又能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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