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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杜天衡心頭酸楚,強忍著不讓淚水決堤。

  「小傻瓜,你一定要好起來,否則我永遠都不原諒自己。」

  床上安詳的睡顏依然平靜,外界的紛紛擾擾,已全然不再縈懷。她的靈魂已經重重鎖上。

  像蝴蝶輕輕吻在花瓣上,杜天衡拉住她手,顫抖的吻落在柔軟的掌心,力量很輕很輕,似乎怕一碰她就碎了。

  「霏霏,我錯了,我不該提分手,我應該和你站在一起,去面對死……」咽下這個不祥的字眼,他再度啟口:「我應該和你並肩作戰,為我們的愛情殺出一條血路。就算得不到家人的祝福,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我說什麼也不會和你分手。」

  只可惜,這個世上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早知道,沒有如果,沒有讓人重新來過的機會。

  杜天衡很快就收起傷感。霏霏現在需要的不是悲憫,而是有力的支持與不變的陪伴,只有等她重拾對人性的信心,才能走出自我封閉的寂靜世界。

  要多少時間才能讓她重新開啟心門?老實說,他不知道。他也不在乎,無論多久,他都會守在她身邊。

  沒有人逼他,他心甘情願陪伴她,這是他欠她的心債,也是他欠她的情債。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還。

  「霏霏,你記得嗎?我答應過你,即使你發瘋,我也一樣愛你。這一次,請你務必要相信我。」

  濃密的睫毛終於承受不住淚水的重量,霎時崩落。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彌天蓋地,黑暗裡,莫吟霏寂寞地畏縮在牆角,任由黑暗吞噬她的形體,也滲入心底。

  窗外,六角形的雪花零零落落飄下,漸漸的,雪已厚厚地把房門蓋住,到後來已經沒有路可以出去了,牆角孤寂的身影依然維持同樣的坐姿。

  寂靜的世界雖然孤獨寒冷,卻也相對安全。

  直到眉心傳來一陣冰涼的水意,她才驚動了下,迷惑地抬頭。

  水?為什麼會有水?屋頂完好無缺啊!為什麼會漏水?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不可思議的事又發生了。屋頂不但漏水,還飄落一陣悠揚動聽的樂聲。

  先是單簧管傳出優美的旋律,接著低音管加入,再來是法國號吹奏充滿浪漫氣息與渴望的主旋律。忽然間,大提琴的聲音充滿整個房間,不急不徐地引導全部樂器演奏德弗劄克的協奏曲。

  莫吟霏閉上雙眼,任由低柔的琴音愛撫全身裡裡外外的細胞,那感覺就像小時候賴在奶奶懷中,受她親愛憐惜一般。

  感覺有一雙溫柔的手撫摸她的頭髮,莫吟霏睜開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奶奶!是你?真的是你?」

  「霏兒,你怎麼瘦這麼多?」

  見到最親愛的人,莫吟霏心弦震顫,乾涸眼睛浮上一層濛濛霧氣,淚珠兒沿著臉頰緩緩流了下來。

  「奶奶,我好想你!」

  莫奶奶撫摸孫女清瘦的面臉,口氣又是埋怨,又是憐惜。「傻孩子,幹嘛把自己關起來?你在怕什麼?」

  莫吟霏抽抽噎噎地泣訴著:「我怕爺爺,他把我所有喜歡的東西都拿走了。我的琴……我的……」

  想到那個名字就痛苦,她始終喚不出口。

  莫奶奶溫聲安慰道:「傻孩子,你只是一時佔有史特拉第瓦裡琴,在你之前它已經有過很多主人,在你之後,它還會屬於更多的主人。你不能擁有它,也不該妄想擁有它。」

  「那是你送給我的琴,爺爺不能賣掉她!」有她在,就像你從來沒有離開我。莫吟霏忍不住嚶嚶哭泣。

  可憐的孩子!「重要的不是琴,而是持弓的手,」莫奶奶試著解開孫女心底纏得死死的結,靜靜說道:「你還是你,即使沒有史特拉第瓦裡,你還是能讓作曲家想要表達的感情在指下流泄而出。」

  莫吟霏怔怔聽著,淚水嘩嘩地往下流。

  「霏霏別哭……我在這裡呢!」

  莫吟霏迷惑地皺眉,這個聲音又出現了!

  她對這個醇厚的男性嗓音並不陌生,它在每個心傷的夜晚響起,在她耳畔絮絮叨念著芝麻蒜皮大的細瑣小事,聽來無聊,卻也沖淡不少孤寂無助的悵然若失,是誰在說話?誰叫她別哭?

  莫奶奶撫摸她涕淚交錯的小花臉,眼睛眯得像半彎圓月。

  「他在叫你呢!你理理人家啊,別把自己關起來。」

  莫吟霏咬著嘴唇,難以作出決定。

  奶奶要她回應他的呼喚……但他曾經傷她那麼深!她還能再相信他嗎?還能再把一顆心放在他手上嗎?

  「霏霏,你醒醒啊!醒過來跟我說話。」

  「你想打我、罵我都沒問題,我讓你打個過癮、罵得痛快,隨便你愛怎麼罰我都沒關係。」

  「霏霏,我只求你不要對我視而不見,你醒醒啊!」

  莫吟霏頭搖得博浪鼓似的。「我不要,不要打他,也不要罵他。」

  饒了她吧!她的心已經被傷得千瘡百孔,傷口汨汨滲出血,止都止不住,他都看不到嗎?他都感覺不到嗎?

  莫奶奶的身影愈來愈透明,幾與窗外皚皚白雪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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