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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欲岔開話題,程定安抹了抹額頭的汗。「吟霏,你不是要跟我打聽XX派出所的警察嗎?是哪一個啊?」

  笑意在唇畔凝結,莫吟霏心中怒氣未散,小藍開花店很好啊!他憑什麼用那種低級態度批評她的朋友?

  雖然火大,但莫吟霏知道分寸,大家假裝在忙,實際上卻豎著耳朵聽她和程定安講話,就算要吵架,也不能選這種場合。

  「杜天衡,你認識他嗎?」

  程定安從鼻孔噴出兩口惡氣。「全地檢署沒有人不認識他。」

  莫吟霏好奇心被挑起,杜天衡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壞事,連學長這麼斯文的檢察官都對他很感冒?

  「他……很糟糕嗎?」插幹股?喝花酒?還是擄妓勒贖?

  程定安搖頭道:「他不是糟,而是皮,比剛炸好的油條更油條,他在警政署擔任要職的父親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莫吟霏回想他的言行舉止,承認程定安的評論沒有過當。

  他的確很痞,無可救藥的玩世不恭。

  跟十年前的他大不相同,簡直判若兩人。

  莫吟霏托住下巴,跌入回憶的洪流中,怔忡失神。

  十年前的他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候的他古道熱腸,連小女孩無理取鬧半夜打電話亂報案,他也不生氣,還肯幫忙。

  程定安氣衝衝道:「他移送的案子都是雞毛蒜皮的小案,遇到複雜的大案子,能推就推,不能推就拖拖拉拉,叫他補證據比叫賓拉登給布希磕頭更難,很多檢察官都吃過他的虧。」

  莫吟霏靜靜聽著。「就這樣?」沒別的了嗎?

  程定安兀自忿忿不平。「這還不夠嗎?警察本來就該配合檢察官,他不肯乖乖配合就是怠忽職守。主任檢察官前陣子參他一本,他被降調到交通警察隊,開罰單比較不能擺爛。」

  「喔。」

  可能是身份不同吧,莫吟霏無法像程定安般痛恨拒絕配合的警察,甚至連一眯眯討厭的感覺也沒有。

  程定安毫不掩飾對杜天衡的厭惡,哼道:「如果不是生在那麼傑出的家庭,也許他還不算太糟。」

  莫吟霏眉頭輕輕打折。「傑出家庭?」

  不知怎地,這四個字讓她很反感。

  程定安將她不肯捧場的焦糖瑪芬蛋糕掃進肚子裡。

  「杜天衡的爸爸杜智深是警政署的高階警官,大哥杜天律在刑事局偵九隊,二哥杜天寒在聯合國國際警察組織受訓。杜家在警界的影響力,就好比你們莫家在司法界的影響力。」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程定安喝口水又道:

  「和成就斐然的父兄相比,杜天衡就像扶不起的阿斗,辦案績效鴉鴉烏,他是杜家的污點。」

  莫吟霏在心中反覆咀嚼程定安的話,有那麼一瞬間,她似乎隱隱約約明白杜天衡放浪形骸的原因。

  壓力……無所不在的壓力……無論你再怎麼鬥,成就也無法超越父兄的失落感像影子一樣緊緊糾纏,擺脫不去……

  沒有人在乎你這個人,他們只在乎你是誰的兒子、誰的弟弟,走到哪裡都要恪遵祖訓,半點錯不得,否則就有你好看。

  活著被爺爺踢出家門,死後被祖宗趕出祠堂。

  活得好累,好辛苦,壓力好大。

  鬱積的不滿、憤怒以及不被瞭解的痛苦,由於得不到抒發的管道,日積月累化成驚人的叛逆能量。

  與其一輩子委曲求全,倒不如反抗到底,反正眾人的批評註定逃不掉,乾脆不理它,至少這樣還能保證活得痛快。

  莫吟霏輕輕歎了口氣,她多麼嫉妒杜天衡的漫不在乎!

  如果她也那麼瀟灑不羈,如果她夠勇敢,當年就該義無反顧帶著大提琴飛往紐約,獎學金不敷使用就去餐廳打工,再苦也甘之如飴,只要大提琴在她手下發出如天籟般的聲音,一切就值得了。

  她能撫摸大提琴的心,卻無法掌握法律的真諦。

  莫吟霏又歎了口氣,歎自己的膽怯,也對長輩的鉗制感到忿忿不平。既然奶奶傾盡家產也要買給她一把史特拉第瓦裡名琴,為什麼爺爺不能成全她學習音樂的心願呢?

  二十四歲是人生花開最盛、芳華最美的年紀啊!她要在法院耗過一生嗎?平淡寡味、又疲累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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