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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沒了!」鐘采蘋冷冷地說。

  殷振陽不愧是她爹千挑萬選揀中的唯一弟子,他的復原能力極強,人已清醒,各處傷口也逐漸收口癒合,周身經脈也已運行如常,除了肩傷還不宜牽動之外,其它的外傷不管它也會自己好。

  再者,她今晨醒來時,婆婆已經不見了!

  或許是當時她略顯遲疑,以致婆婆認定她放不下紅塵繁喧,所以便拋下她自己離開了。

  心念及此,鐘采蘋就忍不住想把氣出在殷振陽身上。若不是想到他的傷,她怎會有所猶豫?

  婆婆不在,他當然就沒藥吃了!可是鐘采蘋卻恨不得拿百斤黃連熬一碗濃湯,灌進殷振陽肚子裡去。

  「沒了?」

  不用吃藥不好嗎?還是他吃藥吃上癮了?鐘采蘋沒好氣地睨了殷振陽一眼,決定不理他。

  她哪知道殷振陽的算盤!女人天生就比較愛護弱小,他既然不能歸屬於弱小一族,生病受傷便成了博取同情的最佳時機,至少從他清醒至今,師妹對他雖然不假辭色,照顧他卻無微不至。

  有好處就要儘量撈好處,這是他這些年在江湖上打滾的心得。

  習慣了她的不回應,殷振陽改了個問題:「師妹,既然我不用再吃藥了,那我什麼時候可以下床?」

  這下她總得開口了吧!

  鐘采蘋皺皺眉。婆婆走得倉卒,甚至不曾留下隻字片語,她哪知道他痊癒的情況如何?

  「隨你!」

  正常人如果不舒服或是太累,應該都會躺回床上去吧。如果他不覺得不適,下床走動走動應該沒什麼大礙。

  「師妹,你說話好冷漠喔!」

  鐘采蘋瞬間抖落一地的雞皮疙瘩。瞧他的口氣和眼神,像極了一隻搖尾乞憐的小狗,她是不是該摸摸他的腦袋,然後給他一根肉骨頭?

  可她記得殷振陽從小就老氣橫秋,講起話來和學堂裡搖頭晃腦的夫子沒兩樣,什麼時候他也變得流裡流氣了?

  不論如何,她決定——這句話不必回應。

  殷振陽不以為意,只是期待地望著她。

  「我現在可以下床走走嗎?躺了幾天,骨頭都快散了!」

  其實,鐘采蘋沒看到的時候,他已經幾次溜下床疏鬆筋骨,不然每天都這麼躺著,他覺得自己快發黴了!

  鐘采蘋依然相應不理。都說了隨他,他要起來倒立翻筋斗都不關她的事,如果他要逞強,那只會自討苦吃。

  殷振陽作勢要下床,卻又突然縮回床上坐好。垮下肩,一副可憐兮兮地道:「師妹,我沒有衣服穿。」

  「喏!」

  鐘采蘋抬抬下巴示意,床腳邊上正放著一套男子衣物,雖然看來破舊粗糙,但已足夠蔽體保暖。

  這當然不是殷振陽本來的衣服,他的一身衣物因為與河中礁石碰撞磨擦,早已破爛不堪,鐘采蘋當然沒那麼好心情幫他縫補,便向鄰近的獵戶要了一套衣服,讓他將就著穿。

  「可是師妹……我自己不好穿……」

  卑鄙!

  鐘采蘋這才明白他的真正目的。雖說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她也早就看過他的裸體,但他若一絲不掛地四處走來走去,她仍不免尷尬。話說回來,在屋子裡他躺在床上有棉被遮蓋,光屁股也無所謂,但在屋外就不免要吹風受寒,萬一著涼總是不好。所以,他自己穿不好衣服,她不幫忙行嗎?

  「慢慢穿。」

  想算計她幫他著衣,門兒都沒有!

  鐘采蘋不理他,藥碗一拿便走出房去。

  如果師妹以為他技止於此,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殷振陽詭笑著,果真拿起衣服慢慢地穿起來。但他謹遵她的吩咐,右手不可使力,更不可妄動,所以衣服雖是披上身了,但是單用左手既不靈巧也不習慣,怎麼拉來扯去就是穿不好。

  以致于鐘采蘋再進屋裡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褲管雖然套進去了,褲頭卻垂在髖骨上,不用說,褲腰帶當然沒系;兩隻袖子雖然穿好了,但是前襟大敞,連個扣子也沒扣好。一身七零八落的,要不是身上沒有臭味,恐怕比大街上的乞丐還狼狽。

  殷振陽見鐘采蘋進來,只是尷尬地笑了笑,沒說什麼,又低下頭專心和一身的衣物奮戰。

  他知道師妹終究還是心軟,不然他飯也吃了、藥也吃了,傷口也料理過了,師妹還進屋裡來幹什麼?

  但是說破對他有損無益,師妹彆扭得很,要是惹得她惱羞成怒,他什麼好處都撈不到。

  「算你狠!」

  果然,鐘采蘋看不過他的拙手笨腳,過來幫他把衣褲穿好,只是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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