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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蕭君嚴趁她喪失反應的瞬間接過小狗,嘴角噙著一絲報復的笑意,將昏睡中渾然不知發生啥事的小狗扔回紙箱。

  總算他還有點良心,落點選在另一隻狗的肚皮,甫驚醒的斑斑不至於受傷,只引發紙箱內一陣騷動,吠聲四起。

  袁若凡呆掉了,眼裡滿是驚惶之色,像困在玻璃缸的金魚一般,吐出來的每個泡泡都是問號。

  他……說那什麼話?

  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緊捉住她的心,害她呼吸不顧,腦袋缺氧,一顆心發瘋似的怦怦跳,像要跳出胸口。

  為什麼心跳得這麼急?為什麼臉這麼熱?

  他為什麼這麼問?她喜歡他嗎?

  戀愛之所以令人心醉神馳,在於高度不確定性,他們熟到對方屁股上有幾根毛都心知肚明,簡直熟到天地不容,怎麼可能擦出愛的火花?

  若真的有,也只有「怒的火花」!惡質的他以整人為樂,而她就是他的祭品,日復一日,無時無刻,已經被整到彈性疲乏。

  故意用暖昧的語言撩撥,等她露出羞答答的表情,再大肆嘲笑她發花癡……難道說這是他最新的整人招數?

  一定是這樣,她才不上當呢!

  理智瞬間回籠,大腦稍稍回復作用,袁若凡歸結出一個很簡單的結論:「你又在捉弄我了!討厭鬼!」

  眉頭霎時糾起,怒氣淹沒了一貫的冷靜,蕭君嚴真想拿電鑽鑽開她灌滿水泥的腦袋,大聲說他是真的喜歡她,盼她也能回應他的感情……

  是他操之過急嗎?還是她少根筋?為什麼她感受不到他的熱切?為什麼她不懂他的心?死腦筋的笨妞!

  他突如其來的沉默讓袁若凡沒來由地心慌。明明就是從小欺負她的討厭鬼、燒成灰她也認得出來的王八蛋,熟悉的眸子卻裝著陌生的眼神,似乎有千言萬語待欲吐露,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他怎麼了?她說錯了嗎?

  看她一臉驚惶的表情,蕭君嚴深深地歎出心底的那口氣;只怕等到她明白什麼是愛情,他已老到沒力氣風花雪月。

  無可奈何,只能以最大的寬容寬縱她的鈍感。老天保佑,在他還有精力談戀愛的歲月,讓她明白何謂愛情。

  對於愛情,蕭君嚴很早就從父母身上得到啟蒙。

  他父親是踏碎無數女子芳心的英俊飛官,交過的女友編列清單,當壁紙貼都要找棟百餘坪的別墅才貼得完,受歡迎的程度媲美電影明星。

  母親只是普通的車行小姐,相貌平幹,家境小康,可說毫不起眼,卻擊敗眾女與父親步人結婚禮堂。

  數十年的光陰轉眼即過,父親挺直的腰杆駝背了,牙齒不再潔白,還掉了好幾顆,看報紙要戴老花眼鏡,說難聽點,就是糟老頭一個。

  但母親望向父親的目光中,依然充滿深濃的愛戀,一如當年那個初次墜人愛河的少女。

  這就是蕭君嚴要的愛情,一份平實的信守。不必海誓山盟,只要彼此瞭解,愛對方比愛自己更多,那就夠了。

  For good, for worse。

  不離不棄,永遠與你在一起。

  蕭君嚴不是完人,不可能只有人性的優點,沒有人性的缺點,他當然希望自己的伴侶內外皆美,出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

  所以,他才會鼓勵袁若凡減肥,這樣他就不必向範宇誠那票死黨解釋他的擇偶條件,說到唇焦舌燥還沒人瞭解。

  美麗又怎麼樣?隨著年齡增長,緊實的肌膚會鬆弛,就算抹一百罐除皺需都不能挽回頹勢。

  打肉毒桿菌也有個極限吧!當年(埃及豔後)裡那個絕代風華的玉婆,如今不也人老珠黃?足為明證。

  更何況,即使是俊男美女的組合,也不能保證天長地久。

  他冷眼旁觀,發現風流成性的範宇誠已經另結新歡,偷築愛巢,他和段彧茹的婚禮不過才舉行半年而已。

  若說範宇誠不帥、段彧茹不美,那些電視上的小生小旦全體都要跳海。他們的婚姻,賞味期限卻只有短短半年呵!

  蕭君嚴深信,平凡的旋律、不精彩的歌詞,才是愛情底層真正難以撼動的鋼骨架構,才是他尋尋覓覓的深刻情緣。

  驀地,一句無力的問話突兀地插入兩人之間,劃開了尷尬的沉默。「請問你們要不要養狗?」

  「如果不要的話,可不可以不要杵在攤子前,妨礙其他人看狗?」愛心媽媽等了半天,忍不住發難。

  袁若凡猛地回神,怒瞪蕭君嚴一眼。他怎麼把斑斑搶走了?丟得那麼粗暴,斑斑一定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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