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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康王見她傷春悲秋,」時覺得有趣。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然看待世情這麼悲觀——」

  「我年紀可不小!阿爹都已經在替我物色夫婿了!」馮迦陵不服氣道。

  「那麼,已經有好對象了麼?」康王戲謔地問,臉上盡是嘲諷的表情。

  「那當然是……還沒有啊!」馮迦陵洩氣地說:「我的名聲那麼差,誰要娶這樣的媳婦兒?」

  康王一聽又呵呵笑了起來。他覺得她真是有趣得緊。

  馮迦陵見他笑了,心下不服,嘟著嘴埋怨:

  「太過分了!虧我還當你是朋友;沒想到這會你倒嘲笑起我來了!連一點口頭上的勸慰都沒有——」

  「我看你是樂得輕鬆!真要是安了門親事給你,或許你會在家裡鬧上幾天幾夜呢!我這是在替你感到慶倖、萬福,怎麼反倒誣賴起我幸災樂禍了?」

  馮迦陵吐吐舌頭。

  「罷罷罷!我說不過你!不過你說得倒是挺貼近的,我還真不知道以後若是被安了親事該怎麼辦呢!」稍一轉念她又問:「說真格的!你會不會覺得為了幾個漢人文官而得罪鮮卑貴族,是件很愚蠢的事情?」

  「一點也不。先祖太武皇帝是個雄才大略的君主,他在位期間四處征戰討伐,奠定了魏國的根基;幫助他打天下的功臣不僅僅是鮮卑勳臣,尚有許多謀定天下的漢人文臣,太武皇帝對他們並未有任何差別待遇。我善待手下的漢人謀士,希望他們將來能為皇兄盡忠、為國家效命,這又有什麼錯呢?難道只因為我的立場與大部分北人不盡相同,他們便要想盡辦法編派罪名給我麼!?」

  馮迦陵望著略顯激動的他,心裡有一種感動,說不上來是什麼。或許是因為在這麼艱難的處境中,他還能對自己的立場如此堅定不移,這樣的堅持令她動容吧!

  他拿著一根木材,有一搭沒一褡地撥弄著火堆中的灰燼。火光在黑夜中跳動,她靜默地凝望著他。

  他的側臉線條分明,映著火焰明暗不定,火光映照著他的側臉輪廓,鑲出一道金色光芒,那感覺竟似天人般華美。他的眼睫低垂,濃密卷翹的睫毛,不知怎地竟勾魂攝魄得引人魅惑;他的鼻樑直挺、嘴寬唇厚,像極了西北石窟中的雕像,十分端正、氣度凜然。

  康王受不了她肆無忌憚的目光,若再讓她這樣繼續看下去,要出什麼亂子他可不敢想像。於是他轉移話題道:

  「你要不要再歇會兒?離天亮還有好一陣子…!」

  「嗯……」她翻身背過身子,閉上了雙眼。受了傷的身體讓她的體力不比以往,她需要更多的睡眠好讓自己儘快復原。

  不一會兒,她再度沉沉睡去,獨留下坐在火堆旁的男子,守著夜深直到天明。

  翌晨,當她一睜開眼醒來的時候,整間屋子只剩她一個人。

  屋外的陽光如此燦爛平和,讓她幾乎要以為昨天的一切只是場惡夢——若不是肩上的傷處還真實地疼痛著。

  她奮力站起身,發現左肩似乎沒那麼痛了。心想:他的藥草還真有用哩!

  她四處張望,發現康王和馬兒都不見了,頓時,她感到有點驚慌。

  他走了麼?獨留下她一人在這林間自生自滅麼?

  她想都不想地奔出屋外,尋著林間小徑一邊奔跑一邊叫喊:

  「子推、子推!你在哪兒!?」

  她的聲音在林間樹梢回蕩,他的名字化成了回聲,忽遠忽近地飄蕩在空中……

  好一會兒,另一邊傳來了馬的嘶鳴聲。

  遠遠的,她看見了康王背著日光,騎著馬向她走來。日光為他的身影鑲上金邊,坐在馬背上的他看起來顯得異常英武健偉;初升的旭日拉長了他與馬兒的身影,從遠方逐漸移近至她跟前,慢慢地籠罩了她整個人。

  她激動地朝他狂奔而去,直奔到了他跟前,被他一把抱上了馬背。

  「怎麼了?跑得這麼急?」

  她激動地抓住他的前襟,胸口還劇烈地喘息著。

  「我以為你走了。」

  「怎麼會?我答應過要帶你安全回城裡去的,我怎麼會自己走了呢?」康王失笑說道。

  馮迦陵搖搖頭。

  剛剛湧上心頭的那股被遺棄的恐懼是如此真實,讓她幾乎害怕得要顫抖起來。現在她什麼也不想,就只想緊緊地捉住他,不想他真的消失不見。

  康王很自然地摟住她,讓她能更舒服地安坐在馬背上。經過昨天的生死與共,世俗禮教的拘束對兩人而言似乎是變得多餘的了。

  「你不問我去哪裡麼?」

  馮迦陵把頭埋進他的胸膛,直聞到了他的氣息,她才感覺安全。

  「不,我只要確定你還在就好!」

  她的反應令康王感到有些手足無措。他在心裡暗歎了一口氣,低頭看見她肩頭又滲出血跡,心頭一驚……想必是她剛剛奔跑得太過激烈,又撕裂了傷口。

  當天夜裡,馮迦陵的傷口惡化,發起了高燒,全身燒紅得像火炭,口中囈語不斷。

  無奈他手邊除了隨身攜帶的金創藥與外頭采來的草藥之外,並無其它藥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高燒不退、神智不清地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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