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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我和皇兄上東林獵獐子去,你知道我多厲害嗎?別說箭無虛發,有回拉滿弓,箭咻地飛出去,竟射中了兩隻兔,人家是一箭雙雕,我這一手一箭雙兔,瞧得皇兄大喜,直呼神乎其技,還說哪天要封我個大將軍來做做呢!」

  他說得意氣風發,楊妤嫣雖仍是淡然笑著,滿心的驕傲卻也忍不住透上臉來。

  「是,未來的大將軍,瞧瞧你都這麼大了,流了汗也不會拭拭,要是吹了風,著了涼怎麼辦?」她叨叨絮絮地念著,言語間盡是籠溺。

  趙陽有些撒嬌地說:「人家就愛你幫我擦汗嘛,要不我怎麼不叫小雲兒她們幫我擦去?」

  楊妤嫣刮了他臉頰一下,「羞也不羞,都十六歲的壯兒郎了,還老是要人幫你擦汗。」

  他順勢摟住她,「我覺得長大真不好,你都不愛像小時候那樣為我拭嘴、擦汗,也都不會抱我啦……」他低下頭看著她,為兩人日漸懸殊的體型失笑,「唔,我看現在是我抱你才對。」

  她有些臉紅地微微推開他,「啐,別這麼不正經,連我的豆腐都吃。」

  「嫣兒,你今兒個淨身了沒?」

  她點頭,「今天天冷,我洗得早。」

  他又扯著衣襟,「我也想洗個澡,滿身汗,臭死我啦!都是你,傳染這個怪毛病給我,一天沒洗澡好像沒吃飯似的,做什麼都不對勁。」

  「我幫你備水去……」說著,她就要去吩咐那些個小太監。

  趙陽拉住她,「不用啦,我用你那浴桶的水就好,我等不及他們燒好熱水,那時我就臭死了。」他苦著一張臉,手還在鼻前扇呀扇的。

  楊妤嫣覺得不妥,「不成、不成,你堂堂一個皇子,怎麼可以讓你用女子用過的污水淨身呢?再說那水也溫了,洗了不舒爽。」

  「我壯得跟牛似的,就算洗冷水也無所謂。」

  她還是搖頭,「你等等,熱水很快就好。」待吩咐小太監去取水來後,她像想到什麼的又說:「對了,你記得這幾日上太后那一趟。」

  「太后?她找我嗎?」他漫不經心地問,就在堂上脫起外衣來,還好昭景宮一向沒啥外人,否則此番情景成何體統。

  楊妤嫣也見怪不怪,反正這裡是內堂,只有她和袖梅、小雲兒她們會進來。「太后差人來,也沒多說什麼。你去憬恩宮時記得,見著六皇子按捺些,別跟他又起衝突了。」

  聞言,趙陽哼了一聲,「他別盡做些蠢事來惹我,我才懶得理他!」

  「他是當今聖上同母兄弟,難免氣焰囂張些,總之他說什麼你別聽就是了。」

  「說是親兄弟,皇兄和我的感情還比和他的好些,要不今天上東林陪皇兄打獵的人就是他了。」她抿起嘴瞅了他一眼,「我不管你跟誰感情比較好,總之你若是有個萬一,我……我……」說著,她眼眶兒竟紅了。

  想起陽兒小時候,除了五歲落池那一回,六歲那年也是因為六皇子他們而掉進一口古井裡,幸好井淺水枯,井底長滿青苔,他雖折了腳骨,其他倒無大礙。

  八歲時,他們又不知說了什麼,讓他一氣之下竟朝他們大打出手、拳腳相向,揍得趙亨唇青臉腫、趙時哀哀慘叫,趙沒挨打,卻也嚇得尿了一褲子!這事驚動了先帝,龍顏大怒,饒是再怎麼疼愛這個十二皇子,手足不睦之事仍是讓陽兒受了罰,抄寫經書百本才許出禦書房。

  十歲的趙陽學聰明了,他再也不和他們正面衝突,每每聽見他們的冷嘲熱諷,他都置若罔聞的避開,多花時間在用功讀書、學武上,讓先帝對他更是疼愛有加。他是這麼說的,他沒了娘,再不多念些聖賢書討父皇歡心的話,那他就真成了沒人要的孤兒啦!

  趙亨他們聽他這麼說很氣,無奈自身就是不長進,書念不過人家,比拳頭也拼不過,父皇說過了,誰再鬧出兄弟鬩牆的醜事,他寧願不要那個兒子。可明的不成,他們暗的來不會?因此三不五時的就想法子要整趙陽。

  表面上,趙陽即使吃了虧都不會與他們一般見識,殊不知,他都在背地裡整他們回來出口氣,他這神童之名可不是大未必佳。他們就這樣冤冤相報,你欺我一拳、我回敬你兩腳的,梁子越結越大。像前些日子,先帝初薨,趙亨見聖上剛即位,竟起歹念要陷趙陽於不義,埋伏了一批人在昭景宮附近,假借趙陽之名邀聖上到昭景宮來,想以主使行刺將趙陽治罪。

  多賴小雲兒機警,見一班陌生人在宮外鬼鬼祟祟,連忙告知總管太監,這才化去一場陰謀。

  雖然沒人贓俱獲,但趙亨不久後即自己漏了口風,不過苦無實證,他們知道了再氣,卻也莫可奈何。

  楊妤嫣想著若他又和六皇子起了勃溪,他不知要如何害他了,心頭又憂又氣,淚珠兒就這麼陡地滾出。

  趙陽見狀心口一窒,沒多想的伸出手,就這樣掬住了她一顆淚。

  「嫣兒,你別哭……好、好,我答應你,我不和趙亨他們一般見識就是。」見她仍落淚不停,他鼻一酸,眼也蒙了。「你別哭呀,你一哭,害我都想哭了。」

  楊妤嫣抹抹淚,也拭去他的。「男人的眼淚是很珍貴的,和膝下有黃金的道理一樣,別亂哭。」

  「我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我嫣兒傷心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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