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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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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慘案舉國皆知,整個宮廷哀痛逾恒,一向仁慈寬厚的德元奇從此之後像變了個人似,笑容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皺起的濃眉,與民休養生息的無為治國政制換成勵精圖治,極力發展農工產業,疏浚古運河河道,獎勵商賈運輸有無,幾年間國內即呈現國富民安的景象;對邊疆外族的防禦更不含糊,那時宮裡政變,淩霄王就是勾結北方蠻族紇出。 而民間盛傳孝仁皇后因無法承受喪子之痛,長年久臥病榻,終日鬱鬱不歡。 可誰知其實皇子皇女慘死一案原來是別有隱情的,那根本是代死的枉死鬼。 當年皇后一舉生下兩個皇子及兩個皇女之時,有位江湖術士曾夜會德元帝,告知他三年後皇室將面臨一大浩劫,四名星子是最大的犧牲者。此劫無法可解,惟靠多行善事、減少殺戮,或許能將劫數帶來的災難化小。 德元帝寧可信其有,連著幾年大赦天下,自己和皇后也開始茹素,只盼為四個孩兒祈福;更在政變發生,將兩名皇子及一個小公主交由信任的武林人士送出宮外,留下一位真正的公主,再找來另三個年歲相當的幼童好混淆視聽。 此舉果然奏效,只是造成後來的骨肉分離,是誰都沒有預料到的。 前兩年聞名天下的武狀元,竟就是失散十五載的大皇子,而大家所以為的太子殿下,居然是二公主假扮的;幾年前安南王爺任欽差大人辦案,意外和個野姑娘杠上,誤打誤撞的,又尋回了三公主…… 現在就只剩下四皇子了,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像他的哥哥姐姐這般幸運,能重回家人身邊,共享這遲來的天倫之樂? 「少了任何一個孩子,對母親來說都不完整,心上像少了塊肉,日日夜夜疼得緊。」君芷衣神色黯淡地道。 今日宮中大宴,看著圍繞在自己身邊已尋回的兒女,她在欣喜之餘,仍是有股說不出的落寞,在人前她忍住思念的淚水,待到夜深人靜之時,才叫月娘同分擔她的苦痛。 「也是,這麼一說皇后娘娘還真可憐。」 君芷衣聽他這麼一說,原本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來。 安無肆見狀,慌了手腳,暗罵起自己的嘴笨。「唉,君姨你可別哭呀,是不是肆兒說錯什麼了?」「沒的事,是我自個兒本來就難過。」她拭拭淚,「對了,小肆兒,不知道現在你在哪個宮裡當差?我讓安公公將你調來由儀官可好?」 這孩子就是投她緣,十多年前那晚,他給泥塵沾了一臉,雖叫她看不清他的長相,可那哭哭啼啼的脆弱模樣竟勾勒起她無限的母性,直想把他攬進懷裡好好呵疼,現在見他相貌堂堂、斯文俊秀,忍不住替他惋惜起來,這樣的人竟是名閹官,老天爺也真會糟蹋人。 奇了,是自個眼花還是怎麼了,她竟覺得這小肆兒益發地眼熟,好像跟誰很像,又像是在哪見過…… 「不!不成!」安無肆一聽連忙拒絕,開玩笑,他這太監僅客串幾天,要是上由儀宮這兒當差,那他怎麼脫身? 察覺到自己過大的反應好像嚇著君姨了,瞧她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己,他露出一抹安撫的笑,解釋著,「君姨,不是我不肯,實在是安公公太難講情了,我怕你說不動他,白費一場工夫。」老爹,不是我要陷你於不義,實在是時勢所逼呀! 「不會的,安公公他會聽我的。」 「是嗎?」他裝模作樣地探探四周,故意放低聲音,也不看是什麼時候了,周圍根本不會有人。「君姨,我跟你說,你千萬別同別人說去,安公公最近心情不好哪,見一個是罵一個,是非不分、顛三倒四,什麼渾話都說得出口,我勸你還是別去惹氣受。」 君芷衣一愣,「他為什麼心情不好?」不會呀,這兩天看到他,也不見他有什麼慍色。再說她是主他是僕,就算心情再怎麼不好,王子的吩咐也得照辦吧! 「哎,八成是和他的老相好拌嘴了。君姨,人家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別人的閒事就甭管太多了。」對不起了蘭姨,連你也拖下水。 「不會的,安公公不敢對我怎麼樣的。」她知宮中太監宮女會玩些虛凰假鳳之情事,因此他這麼說,她也不覺有什麼不妥。 「他或許是不敢對你怎麼樣,可是對我就不一定啦!他那人陰晴不定,你跟他說道理說不通的,所以算是幫肆兒一個忙,君姨你別向他提了。」老爹,再說一百次對不起! 「這……」 「總之,我一有時間會常來探望你,有沒有在由儀官當差都無所謂嘛!」 安無肆這張嘴可不是混假的,果然,三言兩語就讓君芷衣打消此念。 「這麼說也有道理,那就聽你的吧!」她不勉強,雖說主子要誰服侍是不容置喙,但見小肆兒這麼為難,她也不強求。 「娘娘、娘娘,你在亭裡嗎……」不遠處,傳來女子的叫喚聲,燈籠的火光在黑夜裡搖晃,越來越近。 「糟了,皇后娘娘不睡覺也跑出來外頭了嗎?」安無肆一驚,打小到大安公公說不可見皇族中人的囑咐他不敢忘。「我得走了,君姨,有空我會再來找你。」 說著,身形一躍,他便翻出了亭外,一下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貴蘭提著燈籠尋到亭前,看見君芷衣獨自一人站在亭裡瞧著外頭發愣,她連忙迎上前,將手裡帶出來的海棠紅披風為她披上。 「又在想念四皇子啦!更深露重的,你可得保重鳳體呀!」跟了皇后娘娘二十多個年頭,貴蘭不勸娘娘要寬心,那說了也是白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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